看着爹娘鬓角已然爬满的霜白,眼角处深刻下的纹路,无一不在无声地诉说着,在这三十余载的春秋里,他们是何等的牵肠挂肚,度日如年。
三十年的时光,对于动辄闭关修行的修仙者而言,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但对于只能打磨肉身修习武道的凡人而言,每一天都是实实在在的煎熬,是希望与失望交织的残酷折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上天垂怜,我儿终于……”母亲泣不成声,只是反复地、用力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父亲坐在床榻是另一侧,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肩膀,那双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手依旧沉稳有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活着,就好。”
青鸾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盈满了欣慰的笑意,以及肆意宣泄的喜悦与安心。
一番绵长的相认与叙旧之后,洞府内逐渐充斥起温馨之感。父母仔仔细细地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从神魂感受到灵力运转,几乎是逐字分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听到我亲口承认后依旧不放心,直到青鸾现场再次探查展现一番后,他们那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松弛下来,脸上露出舒展的笑容。
激动的心情平复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外界这三十年的风云变幻。父亲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他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宸儿,你昏迷沉睡的这三十年,外界已然是天翻地覆。
天武大陆……不,现在应该叫虚灵界,被那萧景翊封闭得如完全独立的秘境一般,其内规则已然迥异于我们灵垣界,甚至排斥一切来自我们这边体系的力量,修士无法靠近。
鸿运教虽如今在流风屿群岛扎根,但那里资源贫瘠,远不及当年天武大陆的寿春区域,发展颇为不易,甚至可以说是处处捉襟见肘。
而在鸿运教之外,整个灵垣界的局势更是混乱不堪,另外四个大陆对骤然变化的虚灵界似乎忌惮极深,虽然周边的摩擦与试探从未停止,但却从未真正派人侵入。”
我微微蹙眉:“这么多年了,居然都没进去过……我当初还真是高估这些家伙了。”
母亲立刻接过话头,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与后怕,眼中满是忧色:“你以为都是你啊!那么莽撞!你当初……实在是太乱来了!简直是不要命!
听世儿和洛公子断断续续提及当时的凶险,你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对抗那深不可测的灵王,最后还强行撕裂空间,带回了龙前辈和他们。
你可知……这其中的任何一环,稍有差池你都可能形神俱灭?那灵王的手段显然是超越了你的,现在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后怕不已。”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宽慰道:“当时情势危急,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啊……实在是别无选择。不过万幸,大家都还活着,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青鸾,开口欲言,却犹豫了好一会。
青鸾看穿了我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掠过一丝黯然:“九幽冥府确实随着虚灵界的成型而稳固存在了,两者近乎共生。
这些年,偶尔会有一些零星的、关于冥府接引亡魂、维持阴阳平衡的模糊传闻从那边流出,但关于柳妹妹本身的具体消息……杳无音信。
她似乎彻底融入了冥府的规则体系,成为了其运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轻易不会显现于人前。
萧景翊似乎也默认了冥府的存在,双方维持着一种互不干涉、却又紧密联系的微妙平衡。”
我微微摇头:“不,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必须赶在他超脱灵垣界之前解救出如烟。”
同时,我的心也越发低沉。
以身合道,代执轮回,听起来崇高无比,但其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孤寂与束缚。自我的消磨,情感的剥离……
如烟她…真的还能保持完整的“自我”吗?届时,还能算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她”吗?
后土不复巫……
是了,当初那种强烈的既视感,原来是祂啊……
“夫君!”青鸾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低落,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我的手,她语气坚定而温柔:“柳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定然有她的考量和自信。
如今冥府运转正常,阴阳有序,这说明她至少…嗯,灵识犹在。只要存在,就还有重逢的希望,我们切不可过早灰心。”
我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翻腾的纷乱思绪与感伤。我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快恢复实力,理清自身的状况,并为未来可能更加艰难的道路做准备。
“爹,娘,青鸾。”我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次扫过他们:“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恢复,以重新掌控这具身躯,所以还会在基地待一段时间。当完全适应后,我打算去其他大陆看看。”
“其他大陆!”母亲立刻紧张起来,刚刚放松的神情又绷紧了:“你要去哪?你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外面如今又那么乱……”
“最终肯定是要去中央仙灵大陆的,不过在此之前,先帮鸿运教解决在须弥大陆的根基问题吧!其他大陆距离较远,以后再看有没有去的必要。”我说的很慢,似乎这样可以减缓父母的担忧。
“你…决定了么?”父亲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语气严肃无比:“仙灵大陆我们也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不曾离开月华仙域的势力范围,但也从借阅到的典籍中了解了不少隐秘。
这是整个灵垣界中最神秘、最稳定,却也最危险的大陆,没有之一!这里的宗门似乎亘古不曾变化,万族亦是和谐共存,但这诡异的平衡才是最可怕的,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强行纠错,你不会不明白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