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带着唐芯回到基地废墟时，天已经黑了。裴千雅正蹲在一堆翻倒的实验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一点一点撬开金属抽屉。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眼。
“你们回来了。”声音有点哑。
龙弋点头，把背包放在地上，拍了拍灰。“找到什么？”
“还没。”她低头继续撬，“但这里不对劲。设备都被人动过，像是故意留下点东西。”
唐芯一屁股坐在破椅子上，累得直喘。“别告诉我我们白忙一场。”
“不是白忙。”裴千雅终于把抽屉拉开，伸手进去摸了摸，掏出一本金属封皮的笔记本。表面刻着几个字：bL-GENESIS。
她手指顿了一下。
这编号她见过。在教授实验室的档案柜最底层，贴着同样标签的文件夹里，藏着她签过的那份自愿协议。
她没说话，翻开第一页。
手电光打在纸上，字迹清晰：
【第7号受试体反应良好，神经突触活跃度提升300%，未见排斥。】
她呼吸一紧。
再往下翻：
【陨石水晶辐射可激发人类沉睡基因，实现非自然进化。初步测试表明，部分个体具备高适应性，可承受持续照射。代价为不可逆的身体变异，包括感官强化、细胞再生加速，以及神经系统重构风险。】
她的手开始抖。
又一页：
【Subject No.7（代号‘Echo’）具有极高适应性，建议加大辐射剂量，测试极限反应。】
“Echo……”她低声念出来，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那是她的代号。
她猛地合上本子，抱在怀里，背靠墙壁慢慢往下滑，最后坐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却好像看不见东西。
龙弋察觉不对，走过来蹲下。“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摇头。
龙弋伸手接过笔记本，快速翻了几页，脸色沉下来。
“你在看这个？”他问。
裴千雅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水光。“我……我可能早就被选中了。不是意外。我是第七个。”
龙弋皱眉。“谁是第七个？”
“实验对象。”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一直在找能撑住辐射的人。而我……我可能是唯一一个没疯的。”
龙弋盯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她摇头，“就是……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画面。小时候发烧，教授给我打过针。还有一次我记错了整首歌的歌词，第二天却全背回来了……原来不是记忆力好，是他们改了我的脑子。”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龙弋沉默几秒，起身走到角落的箱子里翻找。他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通体泛着微弱蓝光。边缘不规则，像是从大块上敲下来的碎片。
“这是……”裴千雅看着它。
“火山那边剩下的样本。”龙弋把它放在地上，“博士想让人进化。你刚才读的，是不是也在说这事？”
裴千雅点头。“他说只要接触水晶，就能变强。但没人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她盯着那块晶体，慢慢伸出手。
龙弋一把抓住她手腕。
“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看看。”她没缩回手，“就一下。”
“不行。”龙弋声音重了，“你知道刚才你说的‘变异’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变厉害那么简单。是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可我也想保护大家。”她看着他，眼泪还在流，嘴角却扬起来，“我不想每次都是别人救我。我不想再躲在后面缝衣服、记路线。我想站在前面，像你一样。”
龙弋松开手，但没拿走晶体。
“你不用变成别人。”他说，“你现在就能帮上忙。”
“可我不够强。”她摇头，“唐芯敢冲进毒蛛洞，蒋雨萌能听懂动物，白露可以指挥全局。我呢？我只会哭。上次中毒差点拖累所有人。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能反应更快、记得更多、不怕疼……我就能做更多事。”
龙弋看着她，没说话。
她轻轻碰了碰那块水晶。
蓝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
“我只是……不想再当累赘。”
龙弋弯腰捡起一张飘落的纸页，捏在手里。
“你要想，可以。”他 finally 说，“但不能现在。也不能一个人试。”
裴千雅抬头看他。
“我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让你死，或者发疯。”龙弋把笔记本塞进她背包，“但如果你想变强，我陪你。等所有人都在，我们一起决定。”
她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然后她把水晶拿起来，用衣服外层包好，放进背包夹层。动作很小心，像是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急。”她说，“但我一定要试试。”
龙弋站起身，环顾四周。墙上有个裂缝，里面插着半截电线。他拔出来看了看，接口烧黑了，但还能用。
“这里不止我们来过。”他说，“有人提前清理过数据，但故意留了这本日志。”
“为什么？”
“不知道。”龙弋把电线收好，“也许是警告，也许是陷阱。但既然留下了，说明有人希望我们知道真相。”
裴千雅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其他人汇合。”龙弋走向门口，“先把信息整合。你记录的内容太关键，不能单独行动。”
“我知道。”她背着包，跟在他后面，“但我还想再看一遍日志。”
“行。”龙弋点头，“但别离那块水晶太近。”
她笑了笑。“我答应你。”
两人走到门口，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动。
裴千雅停下脚步，摸了摸背包。
隔着布料，她能感觉到那块水晶还在发光。
她没说出口的是——刚才翻页时，有一页写着：
【Subject No.7 在无意识状态下曾吸收水晶能量长达217秒，生命体征稳定，记忆区活性提升400%。判定为最优适配体。】
那是她完全不记得的一次实验。
而现在，她的指尖还在发麻，像是有电流在皮肤下流动。
龙弋回头看她。“走吗？”
“走。”她迈步跟上。
手电光照在地上，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很长。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残骸，镜头裂了，但红灯还在闪。
就像有谁一直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