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河谷另一侧的山梁后，一支规模相当、全员黑衣玄甲的秦军斥候百人队，如同蛰伏的猎豹，正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那抹显眼的红色。带队的是名悍勇的五百主（秦军低级军官），他收到了上级要求“加强侦察，必要时可示警驱离”的命令，而连日来明军巡逻队越发靠近争议地带的举动，早已让他心头火起。
“五百主，看！那些明军手里拿的，好像不是以前的烧火棍了？”一名眼尖的斥候低声道。
那五百主眯起眼，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部分明军手持的火铳样式奇特，没有明显的火绳。“管他什么棍！”他啐了一口，“将军有令，不能堕了我大秦的威风！他们敢过来，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弩手准备，瞄准他们前方五十步，抛射一轮，吓唬一下！”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十余名秦军弩手悄然张开了劲弩。
河谷中，明军赵千总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手止住队伍。“有动静！戒备！”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咻咻咻——！”
十数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山梁后抛射而出，并非瞄准人，而是狠狠地钉在了明军巡逻队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是秦弩！警告射击！
“秦狗！”明军队伍一阵骚动，士兵们立刻结成了防御圆阵，长矛向外，刀盾手上前。
赵千总心头一紧，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强自镇定，按照上官交代的“彼若挑衅，可予还击，但需占据理字”的原则，厉声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敢犯我大明疆界！”
山梁后传来秦军五百主粗豪的嘲笑声：“尔等南蛮，踩过界了！此乃我大秦之地！速速退去，否则休怪弩箭无情！”
“放屁！”赵千总怒骂，“此地向来是我大明巡防之地！是你们越界挑衅！”
双方隔空对骂，火药味越来越浓。那秦军五百主见明军不仅不退，反而结阵对峙，觉得威严受损，恶向胆边生：“给脸不要脸！弩手！瞄准他们的阵型，给我射！”
这一次，弩箭不再是警告，而是带着致命的尖啸，直扑明军圆阵！
“夺夺夺！”箭矢撞击盾牌和甲胄的声音响起，虽有盾牌格挡，但仍有两三名明军士兵被穿透缝隙的弩箭射中，惨叫着倒地！
“直娘贼！弟兄们，打！”赵千总眼睛瞬间红了，呛啷一声拔出战刀！
“砰！砰！砰！”
几乎在弩箭射中的同时，明军队列中那三十余名装备了“洪武一式”的火铳手，在军官指挥下，也开火了！他们早已装填完毕，此刻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燧石敲击火镰，引燃药池中的火药，爆发出清脆的炸响！不同于火绳枪的沉闷，这声音更加锐利！三十余枚铅弹瞬间出膛，掠过不到百步的距离，射向山梁上那些暴露了位置的秦军弩手！
这个距离，正是燧发枪开始展现威力的范围！
“噗嗤！噗嗤！”
血花在秦军阵中爆开！太快了！远比他们熟悉的明军旧式火铳快得多！根本来不及躲避！五六个秦军弩手应声而倒，其中就包括那名下达射击命令的五百主！他被一枚铅弹正中面门，整个头颅如同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士兵一身！
剩余的秦军斥候都被这突如其来、迅猛精准的反击打懵了！他们习惯了明军火器射击缓慢、准头差的特点，何曾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齐射？
“撤！快撤！”副手接替指挥，声音带着惊恐。幸存的秦军斥候慌忙拖拽着同袍的尸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迅速消失在山梁之后。
河谷中，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风中浓郁的血腥味和明军士兵粗重的喘息声。
赵千总看着倒地身亡的秦军五百主和几名弩手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这边几个中箭的弟兄，心头并无喜悦，反而沉甸甸的。他快步走到一名阵亡的秦军弩手旁，捡起掉落的秦弩，又看了看手中还在冒烟的“洪武一式”。
“速将伤员送回救治！将这些秦弩和……和那秦军军官的首级，一并带回去，向上官禀报！就说……秦军越境袭击，被我军击退，格杀其头目数人！”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他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就此了结。这小小的河谷，恐怕已经点燃了一场更大风暴的引线。
消息很快分别传到了大同镇的明军主帅徐达，和北地郡的秦军守将案头。
徐达看着送来的几具秦弩和那颗面目全非的首级，脸色阴沉：“果然动手了……传令各关隘，进入战时戒备！将此间情状，八百里加急，报予陛下！”
北地郡守将则暴跳如雷：“什么？我一支百人队遭明军新式火器伏击，五百主阵亡？！岂有此理！分明是明军蓄意挑衅！立刻点齐兵马，向前压上三十里！同时急报咸阳，请陛下圣裁！”
小小的边境摩擦，在双方本就紧张的神经和刘邦刻意散布的谣言催化下，迅速升级。秦明边境，一时间战云密布，大军调动频繁，一场局部冲突，似乎已不可避免。而这场冲突，将成为检验双方新式武备与战争意志的试金石。
雁门关外那场血腥而短暂的交锋，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秦明两国漫长边境线上积压已久的干柴。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别送至咸阳与金陵，摆在了两位帝皇的案头。
咸阳宫，夜色深沉。
嬴政看着北地郡守将送来的急报，上面详细描述了明军使用“未知犀利火器”伏击秦军斥候、阵斩五百主的经过。他的手指在“火器迅捷尤胜弩箭”、“我士卒未及反应即遭屠戮”等字句上轻轻敲击，眼神冰冷如渊。
“朱重八……看来你那新式火铳，并非虚言。”嬴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听不出喜怒。他并未完全相信那所谓的“内部纪要”，但此次边境冲突，明军新火器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印证。“北地郡守请求增兵，欲予明军惩戒，尔等以为如何？”
李斯沉吟道：“陛下，明军火器虽利，然我大秦锐士，岂惧宵小？且彼新定江南，兵力分散。若此时予以雷霆一击，或可挫其锐气，令其不敢北顾。然……需防其火器之利，不可轻敌。”
通武侯王贲则更加激进：“陛下！明狗挑衅在先，杀我将士，此仇不报，何以立威？臣愿领兵前往，必破明军，扬我大秦国威！”
嬴政沉默片刻，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准。王贲，着你即刻率三万京师精锐，并携‘霹雳铳’营及部分缴获之重炮，北上增援。记住，此战不在攻城略地，而在立威！要让朱元璋知道，大秦的虎须，不是他能碰的！”
“臣，领旨！”王贲轰然应诺。
金陵城，武英殿。
朱元璋的愤怒几乎要掀翻殿顶。“嬴政老儿！欺人太甚！竟敢纵兵越境，杀我士卒！真当咱的刀不利吗？！”他咆哮着，将徐达送来的战报狠狠摔在地上。
太子朱标连忙劝慰：“父皇息怒！秦军悍勇，且其东线新胜，士气正旺，此时不宜……”
“不宜什么？！”朱元璋瞪着眼打断他，“人家都打到门口了，难道还要咱装孙子不成？徐达那边怎么说？”
兵部尚书躬身道：“魏国公已紧急调集大同、宣府诸镇精锐，严阵以待。然……秦军势大，且其巨炮之威，不可不防。魏国公请旨，若秦军大举来犯，是战是守，请陛下明示。”
“守？守个屁！”朱元璋怒火中烧，“他嬴政要打，咱就奉陪到底！传旨给徐达，给咱狠狠地打！新到的‘洪武一式’，全部给咱堆到北边去！工部日夜赶工造出来的那些个炮，也给他拉上去！咱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咱的火铳炮子硬！”
“儿臣（臣）遵旨！”朱标与兵部尚书心头一紧，知道一场大战已难以避免。
帝旨一下，两国边境顿时风起云涌。王贲率领的三万秦军精锐，如同黑色的铁流，浩浩荡荡开赴北疆，与边境原有守军汇合，总兵力逼近十万。
军中不仅带来了更多的“秦弩霹雳铳”，更引人注目的是数十门从东线秘密转运而来的、仿制改良后的“乌尔班”重型攻城炮，它们被安置在精心构筑的炮兵阵地上，黝黑的炮口遥指明军防线。
明军方面，徐达、汤和等人亦调动各方兵力，依托长城防线及诸多关隘，构建了纵深防御体系。数以千计装备了“洪武一式”自生火铳的神机营士兵被部署到第一线，同时，大明工部倾尽全力打造的各种野战炮、守城炮也被密集配置。双方近二十万大军，在漫长的边境线上相互对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小规模的前哨战与侦察战变得愈发频繁。秦军的弩箭与仿制火铳，明军的燧发枪与火炮，不断在边境的山区、河谷间交火，互有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