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那个吻，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里，“咚”的一声，彻底搅乱了苏念和李将来之间的气氛。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提过银杏林的事——没提她那堆沉重的过去，没提那个滚烫的吻，也没提那句“不撒手”的话。
可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了，像藤蔓悄无声息缠上乔木，自然而然地，就变得密不可分。
他们还是每天一起去工作室。
苏念早上拎电脑包，刚把带子挎到肩上，手腕还没使劲，李将来的手就伸过来了。
他手指勾住包带轻轻一拉，就把电脑包扛到自己肩上，跟拎个空袋子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念要抢回来，说“我自己能行”，他就侧过头看她，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沉，我来。”
有时候工作室忙到晚上，苏念揉着发酸的肩膀收拾东西，李将来会先把她的水杯装满温水，再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
最后拎着两个包，跟在她身后走，全程没一句多余的话，却把她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们还是常在图书馆自习。
苏念低头写笔记，写着写着渴了，伸手去摸水杯——
杯壁是温的，晃了晃还能听见水声，她明明记得半小时前就快喝空了。
抬头看李将来，他正盯着桌上的英文专业书，眉头微蹙，跟没事人似的。
可苏念眼尖，瞥见他脚边的热水壶，壶嘴还朝着她的方向，显然是刚给她续过水，怕打扰她写字，没出声。
有次苏念写代码卡了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刚想叹气，李将来的手就伸过来了。
他没碰她的电脑，只是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她发紧的太阳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还低声说：“别急，先歇两分钟。”
他们还是一起在食堂吃饭。
苏念最讨厌香菜，每次打饭都要跟阿姨说“多放菜少放香菜”，可偶尔还是会有漏网的。
她刚要把香菜挑出来丢进骨碟，李将来的筷子就伸过来了。
他夹香菜的动作很快，没说话，直接把她碗里的香菜全夹到自己碗里，还顺带把她碗里的胡萝卜也夹走——
他知道她也不爱吃胡萝卜，却从不说破，只默默帮她处理掉。
偶尔苏念想逗他，故意把自己碗里的香菜往他碗里拨，他也不恼，照样吃干净，还会反过来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她，说“多吃点，补脑子”。
周五晚上从工作室出来，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苏念缩了缩脖子。
她刚想把衣领往上拉，一件带着热乎气儿的外套就披在了她肩上。
外套上有李将来身上的皂角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裹得她浑身都暖了。
“披着，别冻着。”李将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念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底的软。
她心里甜得发腻，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很暖，指节分明。
鬼使神差地，她的指尖勾了勾他的小指。
李将来的脚步顿了半秒，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然后他反过来攥住她的手，他的手比她大一圈，把她的手整个包在里面，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节，像是在逗她，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路上有不少学生经过，有人偷偷看他们，还有人小声议论：“那不是计算机系的李将来吗？旁边的是他女朋友？”
苏念的脸有点热，却没撒手，反而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甚至有点想停下来，跟所有人说“对，他是我男朋友”。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暖黄的路灯照着，苏念没立刻上楼。
她仰头看着李将来，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声音里带着点雀跃，还有点不确定：“李将来，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都亲过了，都牵手了，这不是废话吗？
李将来低头看着她，月光和路灯的光混在他眼里，看不太清情绪。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的指腹有点糙，是常年敲代码磨出来的，蹭得她有点痒，心里却更甜了。
“你说呢？”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软，听着就像裹了糖。
苏念的脸更红了，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像羽毛扫过，轻得几乎没存在感，然后转身就要往宿舍楼里跑，心脏跳得飞快。
“等等。”李将来拉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让她跑不动。
苏念回头，就看见他拿出手机，点开相机，镜头对着他们交握的手。
他调整了下角度，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
苏念凑过去看——照片里，她的手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被他的手牢牢包着；
背景是模糊的路灯光晕，看着特别有感觉。
然后他点开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敲得慢，打“my future”的时候还顿了下，好像在琢磨这两个词合不合适；
最后点发送的时候，指尖蹭了蹭屏幕，嘴角偷偷勾了下，虽然快，却被苏念看见了。
苏念看着那两个英文单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甜，眼泪差点掉下来。
“my future”——我的未来。
他居然这么说。
她看着李将来收起手机，他也看着她，语气软乎乎的：“上去吧，早点睡。”
苏念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走得很稳，没回头，却在快拐进男生宿舍楼道时，悄悄放慢了脚步。
苏念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朋友圈，一眼就看到了李将来发的状态。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
周磊：“卧槽！老大你终于官宣了！藏得也太深了吧！[坏笑][坏笑]”
林暖暖：“啊啊啊我的念念！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要幸福啊！下次聚餐我必须当电灯泡！[心][流泪]”
工作室的张同学：“磕到了磕到了！难怪最近老大总提前走，原来是陪女朋友！[狗头]”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李将来的朋友，要么发“恭喜”，要么发一连串感叹号。
苏念笑着转发，什么都没说，只加了个粉色的爱心表情。
刚发完，手机就震了下——是李将来发来的消息：“早点睡，别熬夜写代码，明天我叫你吃早饭。”
苏念回了个“好呀”，还加了个笑脸表情，心里暖得像装了罐蜜。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感觉自己活在糖罐里。
去教室上课，同桌会偷偷跟她说“你跟李将来好配啊”；
去食堂打饭，阿姨会多给她一勺菜，说“小姑娘真有福气”；
甚至去图书馆占座，都有人主动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说“留给你和你男朋友”。
她和李将来成了学校里的“名人”，计算机系的高冷学神和他公开承认的“未来”；
连学校论坛上都有帖子讨论他们，标题还特别夸张——“惊！计算机系学神朋友圈官宣，女友竟是她！”
苏念偶尔会点进去看，看着下面清一色的祝福，心里甜滋滋的。
她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更享受站在李将来身边时的骄傲——
好像之前两辈子的挣扎、痛苦、悔恨，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可偶尔，她也会有点不踏实。
比如晚上视频通话，她跟李将来聊学校的趣事，他会突然沉默，眼神飘向别处，过几秒才回神，说“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比如一起在校园里散步，他会盯着远处的银杏树出神，苏念问他在想什么，他只会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叶子黄得好看”，然后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苏念知道，他不是在看叶子，也不是没听清——他肯定还在想她上辈子的事。
他没提，没怪她，甚至比以前更体贴，可苏念就是能感觉到——
那不是小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只是把那些情绪藏起来了，裹在温柔里，不让她看见，怕她难过。
这份小心翼翼的体贴，让她感动，却也让她有点心疼，还有点隐隐的慌——
他会不会只是在迁就她？等新鲜感过了，会不会就想起她上辈子的混蛋事，然后离开她？
周五下午，两人在图书馆自习。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桌上，把书页都染成了暖黄色。
李将来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一本英文原版专业书，睫毛很长，阳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金粉。
苏念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碰了碰他放在书页上的手背。他的手很暖，皮肤有点糙。
李将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还带着点刚从书本里抽离的迷茫，看着有点可爱。
“没什么，”苏念笑了笑，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就是想碰碰你。”
他也笑了，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伸手过来，把她刚收回的手攥住，放在自己掌心。
他的掌心很暖，还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用另一只手继续翻书，好像握着她的手是件很平常的事。
苏念心里的不踏实瞬间没了。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些事，她也需要时间放下上辈子的包袱。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他还握着她的手，就没什么好怕的。
苏念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书本上，用笔在重点句子下面画横线，没看见李将来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他的眼神很软，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可眼底深处，却藏着点别的东西——有点沉，有点复杂，还有点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情绪。
他看了她好久，直到苏念翻书的动作顿了下，好像要抬头，才飞快地把目光移回书页，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地蹭了蹭。
官宣的光芒太亮，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都在说他们般配，没人注意到李将来眼底的那点复杂，也没人知道苏念心里的那点慌。
更没人知道，在那紧密交握的双手之下，在那甜蜜的誓言和公开的承认背后，还有一道藏在岁月里的坎儿。
那道坎儿，是苏念上辈子亲手划下的疤，也是李将来心里没说出口的结。
现在它被阳光照着，被温柔裹着，好像没什么。
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风雨，会不会把这道看似不起眼的坎儿，变成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