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漳水奔腾的咆哮声掩盖了世间一切杂音。北岸，远离主力大营的一处隐蔽河湾，数十条蒙着黑布的快艇如同蛰伏的水兽，静静泊在岸边。
沈芷萱已换上一身紧束的黑色水靠，青丝挽起，背负双刺，脸上涂了防水的黑泥，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锐利的眼眸。她身后，是三百名同样装束、精挑细选出的悍卒，人人眼神坚定，带着赴死的决然。
赵珩亲自来到岸边送行。他看着沈芷萱，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的嘱咐：“务必……活着回来。”
沈芷萱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转身利落地跃上为首的快艇。动作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出发。”她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散开。
快艇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河道，借着水声掩护，向南岸叛军防守相对稀疏的下游地段驶去。船桨入水无声，显然都包裹了厚布。
赵珩站在岸边，直到最后一艘快艇的轮廓融入黑暗，再也看不见，依旧久久伫立。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带来漳水湿冷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担忧。
“王爷，回去吧，沈姑娘定能成功。”杜昆在一旁低声劝道。
赵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大营，眼神已恢复冷硬：“传令各军，做好准备，一旦对岸火起，信号传来，立刻发起总攻！”
“是！”
与此同时，沈芷萱率领的奇兵已悄然抵达南岸。他们选择登陆的地点是一处陡峭的河岸，怪石嶙峋，荆棘丛生，叛军在此处只设了寥寥几个哨卡。
沈芷萱如同暗夜中的精灵，率先攀上河岸，短刺无声划过，两名打盹的哨兵便软软倒下。她打了个手势，身后悍卒们迅速跟上，清理掉剩余哨兵，如同水滴融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南岸。
根据白日观察和影卫情报，石勇的大军粮草囤积在位于其大营侧后五里处的一个名为“黑风坳”的山谷内，守卫约有两千。
沈芷萱带队在黑暗中疾行，避开巡逻队，直扑黑风坳。她的方向感极强，即使在漆黑的山林中也能精准定位。
约莫一个时辰后，黑风坳那隐约的轮廓和点点灯火已出现在前方。空气中弥漫着草料和粮食的气味。
“分三队。”沈芷萱低声道，“一队随我直冲粮草囤积区放火，二队清除外围守卫，制造混乱，三队占据坳口制高点，阻击援军并接应撤离。”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三百人如同鬼魅般散开，融入更深的黑暗。
沈芷萱亲自带着一百名最精锐的好手，如同利刃般插向坳内核心区域。那里，巨大的粮垛如同小山般堆积，周围有士兵巡逻。
“什么人？！”巡逻队发现了异常，厉声喝问。
回应他们的，是骤然亮起的火折子和呼啸而来的弩箭！
“敌袭！快……”示警声戛然而止。
沈芷萱身形如电，已冲至粮垛前，将手中火把奋力掷出！浸了火油的粮草遇火即燃，轰地一下窜起丈高火焰！
“放火！”
其他队员也纷纷将携带的火油罐砸向粮垛，点燃火把四处抛掷！
霎时间，黑风坳内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如同巨兽，疯狂吞噬着堆积如山的粮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走水了！粮草着火了！”
“有奸细！快救火！”
坳内顿时炸开了锅！守卫士兵惊慌失措，有的试图救火，有的则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外围的二队趁机四处砍杀，制造更大的混乱。
与此同时，北岸的赵珩大军，看到了南岸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
“信号！沈姑娘得手了！”了望塔上的士卒激动地大喊。
赵珩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南岸，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全军听令！渡河！进攻！”
“咚！咚！咚！咚！”
战鼓声震天动地！早已准备就绪的北境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无数船只、木筏同时离岸，喊杀声震耳欲聋，向着南岸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南岸叛军大营，石勇被亲兵从睡梦中叫醒，冲出大帐，看到侧后方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回事？！哪里起火？！”他惊怒交加。
“将军！是黑风坳粮草被烧！北岸敌军开始渡河了！”副将仓皇来报。
“什么？！”石勇只觉眼前一黑，粮草被焚，军心必乱！他强自镇定，嘶吼道：“快！分兵去救火！其余人，随我守住河岸，绝不能让赵珩渡河！”
然而，军心已乱。粮草被焚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加上北岸周军气势如虹的猛攻，许多叛军士卒已是斗志全无。
就在石勇指挥部下仓促迎战，试图将渡河的周军赶下河时，沈芷萱已率领完成纵火任务的奇兵，从黑风坳杀出，如同尖刀般直插叛军大营的侧翼！
“后面也有敌人！”
“我们被包围了！”
叛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沈芷萱一马当先，短刺翻飞，所向披靡，直取中军帅旗所在！她的目标，是石勇！
石勇正在指挥抵抗渡河大军，忽见侧翼大乱，一支黑衣部队如同虎入羊群般杀来，为首一名女子，身形如鬼似魅，手中短刺寒光闪烁，挡者无不毙命，正朝着自己冲来！
“拦住她！”石勇惊恐大叫。
数十名亲兵涌上，试图阻挡沈芷萱。然而沈芷萱身形飘忽，在人群中穿梭，短刺每一次闪烁，都必有一人倒下，竟无人能阻其片刻！
眼看沈芷萱就要杀到近前，石勇亡魂大冒，再也顾不得指挥，拔马就想逃走。
“哪里走！”
一声娇叱，沈芷萱足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如同苍鹰搏兔，手中短刺化作一道流光，直射石勇后心！
石勇听得脑后恶风不善，奋力向旁一闪。
“噗嗤！”
短刺未能刺中后心，却深深扎入其肩胛！石勇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沈芷萱落地，不等他挣扎，已一脚踏在其胸口，另一支短刺抵住了他的咽喉。
“让你的人，投降。”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石勇感受着咽喉处冰冷的刺痛和胸口巨大的压力，看着周围已然崩溃的局势，面如死灰，终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降。”
主将被擒，粮草被焚，腹背受敌，叛军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投降。
漳水之战，以赵珩大军的全面胜利告终。三万京营精锐，或降或逃，土崩瓦解。通往京城的大门，被彻底撞开！
当赵珩踏上南岸，看到被押解到自己面前、面如土色的石勇，以及那道静立一旁、虽经厮杀却依旧清冷如初的青色身影时，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一股巨大的喜悦与豪情涌上心头。
他走到沈芷萱面前，看着她沾染了些许烟尘却依旧明净的脸庞，郑重道：“辛苦了。”
沈芷萱微微摇头，目光投向南方那隐约可见的京城轮廓：“京城，就在眼前了。”
赵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是的，京城就在眼前。他与皇叔赵琅的最终对决，即将在那座雄城之下展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