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明天晚上——准备穿什么去？！！！这可是你和他第一次‘非正式双边会晤’！战略意义极其重大！”
周晓薇的这句话，像一道魔咒，整整萦绕了林夕一天。第二天一早，她破天荒地没有赖床，而是坐在书桌前，对着自己那扇简易衣柜发起了长达半小时的呆。
穿什么？
这似乎成了一个比任何界面设计都更复杂的难题。
穿得太随意，好像不够重视这次……“数据验证”？可穿得太正式，又显得她太过刻意，万一被他看出来，岂不是羞死人了？
最终，在周晓薇“军事化”的指挥下，林夕选择了一条简约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点缀着细小的雏菊刺绣，外搭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开衫。既不会过于隆重，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与清新。
“完美！绝对直男斩！”周晓薇围着她转了两圈，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既体现了我们美术生的审美，又不会显得攻击性太强！记住，姿态要自然，就当是普通的课题组聚餐！”
普通的课题组聚餐？林夕在心里苦笑。哪个课题组聚餐会让人心跳失序、提前两小时就开始搭配衣服？
晚上六点五十分，林夕站在实验楼楼下，深吸了好几口傍晚微凉的空气，才鼓起勇气走上三楼。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她轻轻推开门，陆辰已经在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棉质衬衫，领口松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谨，多了些随性的气息。他正背对着门口，在白板上写着什么，身姿挺拔。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那一刻，林夕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几乎只是一掠而过，便又回到了白板上，语气如常：“来了。”
“嗯。”林夕小声应道，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包，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他注意到她稍微不同的打扮了吗？还是完全没在意？
“关于那篇论文，”陆辰用马克笔点了点白板上复杂的模型图，“核心是引入了动态情感权重，影响视觉元素的饱和度与运动速率……”
他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讲解清晰，逻辑严密。林夕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出笔记本记录。然而，他低沉的嗓音，偶尔因为抬手书写而微微绷紧的背部线条，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都像无形的干扰源，让她很难像平时那样百分百专注。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讲解时神态专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她忽然想起速写本里那张图书馆的画像，心跳又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一个多小时在高效的讨论中很快过去。当陆辰放下马克笔，宣布“初步框架就是这样”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
实验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之前被课题内容填充的空间，瞬间被一种微妙而粘稠的寂静所取代。工作的话题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那个心照不宣的“数据验证”环节。
林夕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耳朵却竖得尖尖的，等待着。
陆辰沉默地整理好白板笔，关掉投影仪。然后，他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
“嗯。”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现在去进行……数据验证？”
他用的是疑问句，带着一种罕见的、不确定的试探。那双总是冷静理性的眼睛看向她时，似乎也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林夕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轻松：“好啊，我正好有点饿了。”
“好。”陆辰点了点头，率先朝门口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融入傍晚校园熙攘的人流中。去后门糖水铺的路并不远，但他们走得很慢。晚风拂面，带着桂花初开的甜香。
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偶尔就刚才的课题，或者路过的某个建筑聊上一两句。但林夕却觉得，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令人安心的舒适感。
她偷偷侧目看他。路灯柔和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将他冷硬的线条勾勒得柔和了许多。
很快，那家新开的糖水铺就到了。暖黄色的灯光，原木色的装修，看起来温馨又舒适。门口确实有不少学生在排队，印证了“口碑优于均值”的数据。
陆辰很自然地走到队尾，林夕跟在他身边。排队的时候，他拿出手机，似乎又在查看什么，但林夕注意到，他并没有像在实验室那样沉浸进去，反而时不时会抬眼看一下队伍的进度。
“你想吃什么？”他忽然问。
“嗯……高频推荐项，芒果糯米饭和芋圆红豆沙？”林夕笑着引用他昨天的“术语”。
陆辰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夕心里漾开一圈涟漪。
“可以。”他点头，“各点一份，共享数据。”
共享数据……林夕忍不住低头抿嘴笑起来。这个人，真是……
轮到他们点单时，陆辰上前一步，清晰地对店员说：“一份芒果糯米饭，一份芋圆红豆沙。”他顿了顿，补充道，“糖……都少糖。”
他记得她不爱吃太甜？还是他自己也不喜欢？林夕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点好单，他们端着精致的糖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柔和的灯光，甜品的香气，还有对面坐着的人，一切都让林夕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尝尝。”陆辰将芋圆红豆沙往她那边推了推。
“嗯！”林夕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软糯的芋圆，香甜的红豆，温度恰到好处。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陆辰看着她满足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勺子，也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芒果糯米饭。
窗外的夜色温柔，糖水铺里人声细碎。这一刻，没有任何代码，没有课题，没有论坛的流言蜚语。只有味蕾上真实的甜，和一种悄然滋长的、无法用数据衡量的东西，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就在林夕觉得气氛正好，鼓起勇气想找些轻松话题时，陆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
他低头瞥了一眼，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瞬间凝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