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寒气顺着石阶往上爬，秦枫的指尖刚触到最后一级台阶，左眼突然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按住眼眶，指缝间漏出的视线里，整条甬道都泛着淡淡的青芒——不是光线，更像是某种能量场，沿着石壁上的刻痕缓缓流动。
“小心脚下。”苏晴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飘，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在甬道尽头撞出个模糊的光斑，“这台阶上有青苔，滑得很。”
秦枫嗯了一声，注意力却被石壁上的刻痕吸引。那些纹路乍看像杂乱的凿痕，可当天眼的热意褪去些，他忽然看清那是用梵文刻的《金刚经》片段，只是被人刻意打乱了顺序，像串被拆乱的珠子。
“这些字有问题。”他伸手抚过石壁，指尖能摸到刻痕边缘的毛刺，“是新刻的，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苏晴凑近了些，手机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密的绒毛：“你的意思是……影阁早就来过了？他们故意打乱经文顺序，是想掩盖什么？”
秦枫没说话，左眼再次发热。这一次，他眼前浮现出奇怪的画面：无数梵文从石壁上飘起来，像群发光的萤火虫，在空中慢慢拼凑，最后组成一幅简略的地图，标注着三个岔路口，其中两个被画了叉，剩下的那条路尽头，画着尊盘腿而坐的佛像。
“直走。”他拽住正要往左侧岔路探身的苏晴，“另外两条路有机关。”
甬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节奏均匀得像某种计时器。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手机光扫过之处，竟出现了一排排整齐的陶俑，个个高约半米，身披铠甲，手持长矛，面朝着入口的方向，像是守护地宫的卫兵。
“是北魏的样式。”苏晴蹲下身打量最前排的陶俑，它的铠甲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手里的长矛是实心青铜铸的，“可这釉色……太亮了，不像是埋在地下千年的东西。”
秦枫的视线掠过陶俑队列，天眼让他看清了每个陶俑底座的细节——其中三个陶俑的脚底，有个极其细微的三角形刻痕。
“别碰带三角记号的。”他低声道，绕开那三个陶俑往前走，“其他的是真品，有记号的是后来加的，底下连着机关。”
苏晴赶紧缩回手，刚才她差点就要拿起那个带记号的陶俑。手机光顺着陶俑队列往后照，突然在最末端停住了——那里有尊与众不同的陶俑，没有披铠甲，而是穿着僧袍，手里捧着个陶制的莲花灯。
“这个没记号。”苏晴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莲花灯的灯座，“你看这僧袍的褶皱，多逼真……”
话音未落，整排陶俑突然发出“咔哒”的轻响，手持长矛的手臂竟同时转向，矛尖齐刷刷对准了他们。苏晴吓得往后一跳，正好撞在秦枫怀里，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朝下，光线瞬间消失。
黑暗中，长矛划破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秦枫拽着苏晴往侧面翻滚，躲开刺向胸口的矛尖，左手在地上摸索，摸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刚才掉的手机。
他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些陶俑的手臂还在缓缓转动，矛尖闪烁着金属的冷光，而刚才苏晴碰过的僧袍陶俑，胸口裂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的齿轮和发条，显然是现代机械装置。
“是声控的。”秦枫把手机塞给苏晴，让她举着照明，自己则冲向那尊僧袍陶俑，“你刚才碰它的时候说话了，触发了机关。”
他试图扳回陶俑的手臂，却发现它纹丝不动。这时，左眼的热意再次涌来，视线穿透陶俑的身体，看见里面有个小小的金属球，卡在齿轮中间，只要敲掉金属球，机关就能停下。
“找块石头！”秦枫喊道。苏晴立刻在地上摸索，找到块拳头大的石块递给他。秦枫接过石块，对准僧袍陶俑胸口的裂缝猛砸下去，只听“哐当”一声，金属球掉了出来，陶俑的手臂瞬间停止转动，其他陶俑也跟着恢复了原状。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地宫里的空气带着股土腥味，混杂着青铜生锈的气息，吸进肺里有些发闷。
“影阁的人够狠的。”苏晴抹了把额角的汗，手机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惊魂未定的神色，“他们不仅改了经文，还动了陶俑，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活着走到尽头。”
秦枫捡起地上的金属球，它比看起来要沉得多，表面刻着和影阁面具上一样的暗纹：“他们自己也得走这条路，说明这些机关有破解的办法。”他把金属球揣进兜里，“这东西留着，可能有用。”
穿过陶俑阵，前方出现了道石拱门，门楣上刻着四个梵文大字。苏晴盯着看了半天，眉头渐渐皱起：“这是……‘无回’的意思？”
秦枫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两侧的石壁上各有个凹槽，形状像是要嵌进什么东西。他想起苏晴怀里的青铜镜，刚要开口，苏晴已经把镜子掏了出来：“你看这个能不能用上？”
青铜镜的背面刻着娑罗树纹样，边缘有两个小小的凸起，正好能卡进凹槽。秦枫接过镜子，对准左侧凹槽嵌进去，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镜面突然亮起微光，映出门楣上的梵文在缓缓移动，最后组成了新的字——“归真”。
“还有右边！”苏晴提醒道。秦枫这才想起，黑陶盒里除了青铜镜，还有半片残破的经卷。他赶紧从背包里翻出经卷，展开来，发现它的边缘有个和右侧凹槽完全吻合的缺口。
将经卷嵌进凹槽的瞬间，整道石门开始震动，石缝里落下簌簌的尘土。两人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暗。
门后是间圆形石室，正中央立着尊半人高的石佛，佛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个铜制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香，香灰是完整的，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
“影阁的人刚走没多久。”秦枫走到供桌前，指尖碰了碰香炉，余温尚存，“你看香烧的程度，最多离开半小时。”
苏晴的手机光照向石室四周，突然停在右侧的石壁上：“这里有幅壁画！”
壁画已经有些斑驳，画的是群僧人围着座佛塔，塔下埋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上贴着张黄色的符咒。画的右下角有行小字，苏晴辨认了半天，脸色慢慢变了：“上面写着……‘秘藏有灵，非缘者不得见’。”
“缘者？”秦枫走到壁画前，天眼让他看见壁画底下还藏着另一层画——同样的佛塔，同样的箱子，只是箱子上的符咒被人揭开了，里面飞出无数光点，像群受惊的鸟。
“他们拿走了东西。”秦枫的声音有些发沉，“影阁的人已经找到秘藏了。”
苏晴突然指向供桌底下：“那是什么？”
供桌底下露出半截布，像是从什么人身上扯下来的。秦枫弯腰把布拽出来，发现是块黑色的锦缎，边缘绣着银色的莲花纹，质地很特别，摸起来像水一样顺滑。
“这不是普通的布。”苏晴凑过来，手机光照在锦缎上，能看见纹路里嵌着极细的银丝，“是云锦，而且是加了银线的贡品，现在很少见了。”
秦枫想起影阁那些人穿的黑袍，摇了摇头：“不是他们的。影阁的人穿的是普通麻布，这云锦……更像是僧人穿的袈裟碎片。”
他的话音刚落，石室突然开始轻微震动，头顶落下更多尘土。苏晴的手机光扫过头顶，惊叫道：“不好！石顶在往下塌！”
秦枫抬头一看，果然，石室的穹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碎石正不断往下掉。他拽起苏晴就往石门跑，刚跑出石室，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整间石室被塌下的石块彻底封死。
两人靠在石门外侧，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秦枫突然想起什么，摸出刚才从陶俑里掉出来的金属球，借着手机光仔细看——球的表面除了影阁的暗纹，还刻着个极小的“王”字。
“王老板。”他低声道，指尖捏紧了金属球，“影阁的领头人，就是那个鉴宝会上的王老板。”
苏晴突然“啊”了一声，从帆布包里掏出样东西——是之前在古玩街捡的那枚青铜铃铛，刚才混乱中竟没弄丢。铃铛的内侧刻着个模糊的印记，和金属球上的“王”字一模一样。
“这铃铛不是仿品那么简单。”苏晴的声音有些发颤，“它是影阁的标记，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给我们下套，引我们来云门寺。”
秦枫的左眼又开始发热，这一次，他看见的不再是画面，而是段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咒，音节古怪，却带着种熟悉的韵律，和他获得天眼那天，在古玩市场听到的神秘口诀很像。
“他们要的不是秘藏。”秦枫突然明白过来，“或者说，不止是秘藏。他们知道我的天眼能解读这些线索，所以故意留下铃铛、经卷，引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帮他们找到更深层的东西。”
甬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枫把青铜镜和经卷塞进苏晴怀里：“你从原路回去，去云门寺找个叫慧能的老和尚，就说‘双树结果’，他会保护你。”
“那你呢？”苏晴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我不回去，要走一起走。”
秦枫掰开她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影阁的人是冲我来的，你带着镜子和经卷先走，那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记住，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见过慧能。”
脚步声已经到了陶俑阵前，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秦枫推了苏晴一把，自己转身往石室方向跑，那里虽然被封死，但他记得壁画上画着条密道，藏在佛塔图案的塔基位置。
“秦枫！”苏晴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哭腔。秦枫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只有他引开影阁的人，苏晴才能安全离开。
跑到被封死的石门前，他用尽全力推开块松动的石块，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身后传来王老板瓮声瓮气的怒吼：“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秦枫在黑暗中摸索着，按照壁画的提示找到塔基位置，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石板。他掀开石板，跳了下去，落在条更窄的甬道里。
甬道尽头隐约有光，像极了天眼初开那天，他在古玩市场看见的那束穿透黑暗的光。秦枫深吸一口气，朝着光亮处跑去，他知道，无论影阁的目的是什么，这场由天眼引发的追寻，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而那半片经卷和青铜镜背后，一定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