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幕间休息,是这出死亡戏剧中,唯一的喘息之机。
但对于梁辰他们而言,这更是决定生死的黄金时间。
后台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高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他坐在角落,用一块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把开了刃的道具剑,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而秃鹫队那边,铁山和他剩下的三个手下,则聚在另一个角落,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充满敌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双方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用仇恨和鲜血筑成的墙。
“高强,陈东,盯住他们。”
梁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静。
“不要主动挑衅,但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不用犹豫。”
高强和一直沉默地缩在阴影里的陈东,同时点了点头。
安排好警戒后,梁辰拉着戚月,以“研究剧本”为借口,快步走到了后台深处的道具区。
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陈旧的道具,散发着一股灰尘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
“铁山的敌意已经不可化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最后一幕之前,把我们全部除掉。”
梁辰的目光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道具,大脑在飞速运转。
“我们不能再被动地遵守规则,必须主动出击。”
“可是,怎么主动?”戚月扶了扶眼镜,脸上满是忧虑,“任何偏离剧本的行为,都会像那个管家一样……”
“不。”梁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他提出了一个核心的观点。
“规则只惩罚‘偏离剧本的行为’,但它并没有说,我们不能‘解释’剧本。”
“剧本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写的东西,就一定有模糊的、可以被利用的、能够解释的空间!”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戚月脑中的迷雾。
没错,解释权!
他们一直被动地、僵硬地执行着剧本上的每一个字,却忽略了,对文字的“解释”,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受到梁辰的启发,戚月立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本作为核心道具的、厚重得像一本百科全书的《血色婚礼》完整版剧本上。
她作为民俗学的研究生,对古典戏剧的结构和仪式学的符号,有着远超常人的、专业的敏感度。
她飞快地翻阅着那本用牛皮纸装订的剧本,手指划过一行行用古典花体字印刷的台词和舞台提示。
很快,凭借着她那扎实的专业知识,她敏锐地发现了一个极其关键,却又极易被忽略的……问题!
“梁辰,你看这里!”
戚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颤抖,她将剧本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关于最后一幕“献祭”的那段舞台提示。
“你看,剧本对前面所有幕的台词、动作、甚至演员的情绪,要求都精确到了秒,精确到了每一个语调。”
“但是,唯独对这最关键的最后一幕,它的描述,却用了几个非常模糊,甚至可以说是……模棱两可的词语。”
梁辰立刻凑了过去,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段血红色的文字上。
【新郎(铁山)拿出藏在礼服下的献祭匕首,在新娘(戚月)最幸福的时刻,微笑着,将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新娘(戚月)的鲜血,将染红洁白的婚纱,完成最终的、也是最完美的献祭。】
“问题在哪?”梁辰皱起了眉头,这段文字看起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告。
“是这个词!”
戚月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献祭”两个字上。
“你看,前面描述动作,用的是‘刺入心脏’,但总结这一幕的核心目的时,它用的词,是‘献祭’,而不是‘杀戮’!”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在古典仪式学里,‘杀戮’和‘献祭’,这两个词的含义,是天差地别的!”
“杀戮,追求的是生命的终结。但献祭,追求的是将‘祭品’身上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奉献给神明或者某个存在!”
“生命,只是‘最重要的东西’的一种。但它不是唯一的一种!”
戚月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梁辰脑中那扇紧锁的大门!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一个足以让他们从必死的结局中,找到一线生机的、规则的漏洞!
“最重要的东西……”
梁辰喃喃自语,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婚礼……新娘……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戚月那只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上。
在那只手上,一枚作为婚礼道具的、镶嵌着巨大红色宝石的结婚戒指,正反射着妖异而华丽的光芒。
在任何一场婚礼仪式中,对于新娘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象征着爱情与永恒的结婚戒指,更重要的东西吗?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梁辰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戚月,他那双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反击”的火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看来,这场戏的导演,不止剧院经理一个。”
“我们这些演员,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