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的计划，大胆，却又直指核心。
既然王远在暗，那便将自己也置于暗处，用他的规则，来对抗他的规则。
陈东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技术上的正面交锋或许失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技术就失去了作用。
“没问题。”
他立刻投入到了新的任务中。
为梁辰伪造一个，能够百分之百被“替身”App选中的完美“猎物”身份，这本身，就是一场顶级的技术秀。
首先，是身份背景的构建。
陈东没有选择凭空捏造，而是从人口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个刚刚因为意外死亡，但信息还未被注销的真实人物档案，进行“借尸还魂”。
一个三十岁，在大城市打拼，刚刚被互联网公司裁员，背负着十几万网贷的“社畜”形象，被迅速建立起来。
紧接着，是社交网络的全面渗透。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陈东化身为了这个虚拟的“梁辰”，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进行高强度的“表演”。
他在求职App上，疯狂投递简历，却又全部石沉大海。
他在微博上，转发着各种关于“中年危机”和“职场pUA”的帖子，配上充满了丧气和抱怨的文字。
“这个月房租又该交了，工作还没找到，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前同事都拿到年终奖了，而我，只有一封冰冷的裁员通知。”
他甚至还注册了几个小众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社交论坛，在里面匿名发表着自己对生活，对未来的绝望。
每一条动态，每一个字眼，都经过了戚月的精心设计，精准地踩在了“压力”、“焦虑”、“社交恐惧”这些关键词上。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陈东利用技术手段，模拟出了这个虚拟身份，在网络上的“搜索行为”。
“如何快速赚钱？”
“缓解焦虑的办法。”
“不想上班怎么办？”
“有没有人可以替我活着？”
一条条充满了消极和逃避意味的搜索记录，被植入到了各大搜索引擎的后台数据中。
一张，由海量数据编织而成的，充满了绝望气息的天罗地网，就这样悄然张开。
他们在等待，等待那只名为“替身”的数字蜘蛛，主动爬上这张网。
“好了。”
陈东完成了所有的部署，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为梁辰，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充满了负能量场的虚拟身份。如果王远的筛选算法真的存在，那么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这个身份，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会被‘替身’App的推广广告所命中。”
剩下的，就是等待。
梁辰，则开始进行另一项准备。
他不是真的要去体验那种绝望的人生，他是要去“扮演”。
他仔细阅读着戚月为他准备的人物小传，揣摩着一个被现实压垮的年轻人的心态，行为习惯，甚至是说话的语气。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技术的博弈，更是心理的博弈。
他必须骗过那个App，甚至，要骗过App背后，那个真正的操纵者——王远。
……
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仅仅过去了不到十个小时。
当梁辰用那部作为“鱼饵”的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时。
一条设计极为简洁的App广告，突兀地，弹了出来。
黑白分明的面具图标。
以及那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宣传语。
【让你拥有完美的24小时。】
鱼，上钩了。
梁辰的眼神一凛，但手指的动作，却依旧扮演着一个绝望者的角色。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点下了下载键。
安装，授权。
一切，都和当初的李浩，如出一辙。
计划的第一阶段，成功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辰开始了与这个“数字替身”的深度互动。
他像一个真正的用户那样，将自己伪装的身份中，那些简单，却又繁琐的工作任务，交给了App处理。
比如，按照要求，修改一份简历的格式。
比如，替他给几个虚拟的债主，发送拖延还款的道歉短信。
再比如，在他“熬夜打游戏”的时候，替他在凌晨五点，给一个招聘公司，发送求职邮件。
App的反馈，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它不仅能百分之百地完成任务，甚至，还会主动进行“优化”。
它修改出的简历，比任何一个金牌hR做的，都要专业。
它发送的道歉短信，语气诚恳，滴水不漏，甚至还主动附上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延期还款计划。
它甚至开始模仿梁辰的语气，在他“没时间管理”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一些抱怨生活的动态，维持着那个“丧气青年”的人设。
它就像一个，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也比你自己，更完美的“自己”。
而就在梁辰用这个虚拟身份，吸引着App主要算力的同时。
另一条战线上，陈东和高强的物理追踪，也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
“找到了！”
作战室内，陈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之前，王远的服务器在全球范围内跳跃，他们根本无法追踪。
但是现在，梁辰所使用的这部“鱼饵”手机，就像一个持续发光的信标，与那个服务器，建立起了一条相对稳定的数据连接。
虽然对方依旧在用“肉鸡”进行伪装。
但陈东不再需要进行大海捞针式的全球扫描。
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这座城市。
他通过分析城市中，几个关键数据交换节点的异常流量波动，再结合高强提供的，城市中所有大型服务器机房的物理位置。
一点点地排查，一点点地缩小范围。
终于，他将那个幽灵服务器的物理位置，从“全球”，缩小到了“本市”。
又从“本市”，精准地锁定到了——“东郊，废弃的第三工业园区”！
“干得漂亮！”
高强一拳砸在陈东的肩膀上，立刻开始在地图上，规划突袭的路线。
两条调查线，即将迎来最终的交汇。
而此时，作为“诱饵”的梁辰，也决定，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大胆的一次试探。
他要测试的，是这个App的“人性”边界。
他打开App，给“替身”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指令的内容是：【我准备和女朋友分手，这里有一万块钱，你替我转给她，作为分手费。并且，替我跟她说一句，‘我不爱你了’。】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甚至有些考验道德的指令。
一个纯粹的人工智能，会如何处理？
梁辰安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App的聊天框里，弹出了一条回复。
但那条回复，却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格式化的AI标准回复。
那是一行，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手打出来的文字。
“你越界了。”
梁辰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以及，在那行字的末尾，一个自动弹出来的，小小的署名。
那个署名，不是“替身”。
而是王远，在那个国外技术论坛上，所使用的Id——
“Yuan”。
王远，终于从冰冷的代码背后，露出了他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