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飞和叶凡闻言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抢过了公文。
公文是英国公张之极和黄得功联名发出。
信中言明，接到陛下密旨，知江南有变，漕运危殆。
黄得功需镇守湖广应对左良玉可能的异动并清剿残寇，无法分身。
英国公当机立断，从正在湖广江陵，襄阳一带屯田驻防的乞活军中，抽调精锐五千人，由乞活军副将郭鹏率领。
日夜兼程，走汉水，入长江，再转运河，火速驰援淮安！
“五千乞活军！”叶凡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陛下圣明！英国公果断！”
路振飞也长舒一口气，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
“天不亡大明！有此强军，漕运可保无虞矣！”
乞活军，这支由皇帝亲手在河南流民中组建，历经洛阳血战洗礼。
又在屯田中磨练了纪律的新军，其战斗意志和忠诚度远非一般明军可比。
他们装备或许不如京营火铳营精良，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挣扎求活带来的悍勇之气，足以令人生畏。
与此同时，南京方面也得知了乞活军南下的消息。
钱谦益府邸内，气氛顿时从之前的志在必得变得有些凝重。
“五千乞活军？朱由检竟然从湖广调兵了？”马士英眉头紧锁，
“张之极和黄得功动作好快！”
“是咱们的动作慢了！”
忻城伯赵之龙有些气急败坏，
“早该直接派兵拿下路振飞和叶凡！现在好了，等这五千叫花子兵一到，淮安就更难啃了！”
钱谦益面色阴沉，缓缓道：
“慌什么？五千人而已。难道我留都数十万军民，还怕了他五千乞活军？此刻更不能犹豫！必须在乞活军抵达之前，控制漕运枢纽！”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施压不成，那就强攻！史可法那边，我去说！必须让他下令，命淮安，扬州卫所兵，以‘剿匪’，‘平乱’为名，即刻进攻叶凡所部，夺取粮仓！”
“同时，派水师战船进入运河，封锁水面！”
一场真正的武力冲突已不可避免。
南京的命令迅速下达。
淮安，扬州两地卫所兵共约万人，在几名被收买的将领带领下，开始向淮安府城外的几处关键粮仓和水闸移动。
旗帜杂乱，刀枪闪烁，虽无战意，却仗着人多势众。
叶凡和路振飞立刻部署防御。
两千京营兵依据粮仓围墙和临时设置的鹿砦工事，排出了防御阵型。
那几十杆自生火铳被部署在最重要的位置。
战斗在一个清晨爆发。
上万卫所兵乱哄哄地发起了进攻。
箭矢零星地射向京营阵地，喊杀声震天，却掩盖不住其内心的怯懦。
叶凡冷静指挥：“火铳手，听我号令！五十步内齐射！”
“放！”
砰砰砰！
一阵白烟腾起，冲在最前面的卫所兵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倒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压过了喊杀声。
自生火铳的威力和射速远超卫所兵手中的劣质鸟铳和三眼铳，更别提大部分士兵只有冷兵器。一轮齐射就打懵了进攻者。
“不准退！给我冲！他们人少！”
卫所军官在后督战，砍翻了几个退缩的士兵。
就在京营士兵准备迎接第二轮冲击，压力倍增之际，运河下游，突然响起了沉浑的号角声！
只见运河之上，数十艘大小船只正逆流而上。
船上旗帜招展，一面巨大的“明”字旗旁边，是一面略显粗糙却杀气腾腾的“乞活”大旗！
船头甲板站满了士兵，他们衣着并不光鲜，甚至有些破旧。
但个个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如鹰，手持长矛，刀盾，一股百战余生的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是乞活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京营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大振！
运河下游那沉浑的号角声，如同撕裂阴云的阳光，带来了生的希望。
在那些逆流而上的船只中，有一条较大的漕船船头，站着一名身材不算高大，但格外精悍结实的老兵。
他面色黝黑，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北岸，以及岸上那混乱的战场。
他一只手紧紧扶着一杆长矛，矛尖寒光闪烁，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个小而结实的布囊。
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能拥有的——足额发放的，沉甸甸的铜钱和一小锭银子。
他叫张二狗。
一个曾经被李自成大军裹挟，朝不保夕，如同蝼蚁般的流民。
一个在洛阳守城战中，毅然冒死投诚官军的小卒。
一个见证了新皇登基，在河南大地从尸山血海中建立起屯田营，并成为其中一员的普通百姓。
他的命运，随着那位“再世”的皇帝陛下的宏图大略，而几经辗转。
皇帝的“再世”一说，早已在军中传开。
军队是个慕强的地方，跟随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总比跟着一个完全被百官所控制，锁死在紫禁城中的皇帝要强得多。
最初，在河南屯田军。那是陛下在洛阳大败李自成后，收拢十数万俘虏和流民组建的。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能活下来，有口饭吃，有地种，就是天大的恩赐。
屯田军，顾名思义，首要任务是垦荒种地，恢复生产。
在这里，没有军饷。
朝廷管饭，一日两餐，能吃饱，多是粗粮杂粮，偶尔见点油花。
每年发两身粗布衣裳，一双草鞋。
对他们这些经历过易子而食地狱场景的人来说，这已是神仙般的日子。
张二狗分到了地，虽然辛苦，但心里踏实。
更是遇到了他的妻子，爱人小满。
他白天下地干活，农闲时也参加一些基础的军事操练，主要是为了维持秩序和自卫。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教官说过：
“陛下仁德，给你们田种，给你们饭吃！好好干活，就是报效皇恩！等将来日子好了，再说其他！”
张二狗无比满足，他只想和小满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北京传来惊天消息，百官逼宫！
陛下要率军回京平乱！
需要抽调部分河南屯田军中训练较好，身体强健者随军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