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之旅》的录制现场,气氛已然被推向了高潮。
河边空地上,三组嘉宾的料理台呈半圆形排开,主持人钱磊穿梭其间,妙语连珠地烘托着紧张感,镜头不断在嘉宾们专注的脸庞和手下翻飞的动作上切换。但无论机位如何运动,观众席上时不时爆发的低低惊呼,以及另外两组嘉宾时不时飘过来的、难以掩饰的惊愕目光,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焦点——林晚晚。
她所在的料理台,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静谧而专注。与苏晴那边米其林大厨般精致繁复的摆盘,以及赵师傅那边大开大合、火光冲天的专业架势截然不同,林晚晚的处理方式,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从容。
她甚至没有占用现代化的灶具,只是在节目组提供的简易土灶旁,亲手和了一团湿润的泥巴。那泥巴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间翻滚、拿捏,均匀地裹上那只早已用各种香料和仙界普通灵植汁液腌制入味、并被巨大荷叶层层包裹的肥嫩母鸡。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不像是在处理食材,倒更像是在完成一件陶艺作品,或者说,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晚晚这……是要做叫花鸡?”钱磊凑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新奇。这种只存在于武侠小说和民间传说中的烹饪方法,竟然在综艺节目里被还原了?
“嗯。”林晚晚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清亮,“小时候看故事书,总馋这一口,今天试试看。”
她回答得轻描淡写,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裹好黄泥的鸡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大土疙瘩,被她小心地放入临时挖好的土坑,盖上烧得通红的木炭和炽热的灰烬。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这个过程,在综艺节目里其实是极易冷场的。但奇怪的是,镜头落在林晚晚身上,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乏味。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时不时用树枝拨动一下炭火,调整着温度。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与不远处苏晴因为追求极致造型而略显焦躁的神情、赵师傅不断查看时间的急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种宁静而强大的力量,正从那个看似朴素的土坑里,悄然孕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林晚晚终于用树枝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黑乎乎、外表已经龟裂的泥团从炭火中拨出来时,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好了吗?晚晚?”钱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晚晚点了点头,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块厚实鹅卵石,对着泥团中心,轻轻一敲。
“咔哒。”
一声清脆的裂响,仿佛打开了某种封印。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泥土芬芳、荷叶清香、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草木灵韵的浓郁香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裂缝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录制现场!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香料的味道,醇厚、霸道,却又带着山野间的清新自然,钻入每个人的鼻腔,直冲天灵盖!仿佛将人瞬间带到了雨后初晴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万物生机勃勃。
“我的天……”主持人钱磊第一个失态,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裂缝,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原本还带着几分矜持和审视态度的美食评论家李老,猛地坐直了身体,鼻翼翕动,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嘴里喃喃道:“这香气……这香气不对!层次太丰富了!泥土的沉、荷叶的涩、香料的辛,还有……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活’气,完美融合,浑然天成!”
就连一向以冷静客观着称的退役名厨王师傅,也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外围的工作人员,更是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我从来没闻过这么勾人的香味……”
“感觉灵魂都要被香出来了!”
苏晴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僵硬,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破泥团,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盘摆盘精美、却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法式香草烤春鸡”,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赵师傅也停下了擦拭刀具的动作,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林晚晚对周围的反应恍若未觉,她戴上厚手套,轻轻剥开碎裂的泥壳。里面层层叠叠的荷叶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但依旧完整。当最后一张荷叶被掀开的刹那——
金光乍现!
不,并非真正的金光,而是因为鸡肉本身丰腴的油脂在高温下被完美锁住,浸润了表皮的酱色,在夕阳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诱人无比的、如同琥珀琉璃般的润泽光彩!饱满的鸡身微微颤动,皮糯肉烂,热气腾腾间,那股极致浓缩的鲜美香气如同炸弹般再次升级,轰然扩散!
荷叶的清香、灵植的异韵、泥土的厚重、鸡肉本身的鲜甜……所有味道完美交融,形成了一种令人馋虫大动、食欲大动的终极诱惑。
“咕咚。”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响亮地咽了下口水,在此刻寂静的现场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晚用节目组准备的竹制餐具,小心地撕下一只饱满的鸡腿。鸡皮软糯粘唇,鸡肉纹理分明,轻轻一扯便骨肉分离,露出内部雪白嫩滑、饱含汁水的肉质。热气混合着无法抗拒的肉香,扑面而来。
她将这只鸡腿放在了洁白的品尝碟里,推向三位评委。
没有人说话。
李老几乎是抢一般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带着焦脆鸡皮的肉,甚至顾不上烫,便送入了口中。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猛地瞪大,随即又满足地微微眯起,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陷入了某种极致的享受。他咀嚼得很慢,很慢,仿佛在品味着每一个细节。
王师傅和美食博主也紧随其后,各自夹起一块鸡肉。
王师傅在鸡肉入口的瞬间,持筷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荷叶清香的热气,缓缓睁开眼,看向林晚晚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震惊和探究。
而那位以毒舌着称的美食博主,此刻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微张,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完全没了平日的犀利,只剩下纯粹的、被美味冲击后的失神。
全场寂静无声,只剩下摄像机工作的轻微响动,以及三位评委细微而满足的咀嚼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破泥而出的“丑小鸭”,以及三位评委那失态的反应上。
林晚晚安静地站在料理台后,身后是潺潺的流水与漫天霞光。她看着评委们的反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了然的弧度。
她知道,这把火,点着了。
而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落,苏晴死死盯着林晚晚的侧影,眼神深处最后一丝轻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嫉妒、警惕和一丝不安的阴沉。她旁边的经纪人压低声音,急促地说:“立刻去查!把这个林晚晚所有的资料,尤其是师承来历,给我查个底朝天!”
风,自这乡野河畔起,即将吹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