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庭认证示范位面”的金字招牌,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所有参与改造位面的终极内卷。获得认证的位面固然风光无限,资源、声望滚滚而来,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其他位面更加疯狂、更加不计成本的追赶。
“十大示范位面”的经验被反复研究、拆解、模仿,甚至……魔改。
玄黄大世界在“礼仪之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今修士见面不光口诵“天道酬勤”,还得配合一百零八种不同场合的稽首动作,繁琐得让人头皮发麻;凡人交易不仅称“诚信为本”,还得签订由九九八十一道天道誓言加持的契约卷轴,交易成本直线飙升。
狂兽星域尝到了“规矩下的自由”的甜头,开始制定越来越细致的“打架条例”,从招式限制、场地规范到赛后医疗互助条款,厚厚一本堪比律法典籍,蛮骨自己看着都头晕。
那个心灵界(原魅魔位面)更是将“情绪价值服务”精细化、标准化,开发出了“愉悦”、“宁静”、“奋进”等上百种不同口味的“情绪套餐”,还搞起了“会员等级制”,卷得其他位面望尘莫及。
更有甚者,一些位面开始剑走偏锋。有个位面倾尽资源,仿照云庭观星殿后的池塘,硬生生在自己界内挖了个“小天池”,养了几尾精心挑选、灌注了本源灵气的“灵鲤”,天天盼着它们能吐出点带道韵的泡泡。还有个位面举界之力,搜集各种稀有神金,想要复刻那套石桌石凳,结果因为无法理解内部的“定义”法则,造出来的东西徒具其形,毫无神韵,沦为笑柄。
这场为了“认证”而展开的疯狂内卷,逐渐偏离了“秩序与和谐”的初衷,变得浮夸、繁琐甚至有些畸形。资源被大量浪费在形式主义和无效攀比上,底层修士和凡人苦不堪言。
这股歪风邪气,自然也吹到了云庭外围。
龙潜渊看着各地报上来的、越来越离谱的“改造成果”汇报,以及堆满仓库、华而不实的“认证申请礼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聂总管,这样下去不行啊!”龙潜渊找到聂离,愁眉苦脸,“再让他们这么卷下去,我怕哪天他们为了认证,能把自家位面的星星都摘下来镶牌匾上!这完全背离了师尊‘道法自然’的初衷嘛!”
聂离放下手中的玉简,平静地道:“庭主早有预料。他说过,繁盛之极,必生虚妄。让你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怎么处理?”龙潜渊挠头,“难道取消认证?那帮家伙非得炸锅不可。”
他沉思良久,眼神突然一亮。
“有了!既然他们喜欢卷,喜欢搞形式,那我就给他们来个终极考核!考考他们,到底理没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云庭精神’!”
数日后,龙潜渊再次发布公告,宣布将举行“云庭认证终极考核”。所有已认证和预备认证的位面,都必须派代表参加。考核方式——现场问答,由龙潜渊主任亲自出题。
消息一出,诸天震动!所有位面都紧张起来,纷纷猜测这“终极考核”会考什么?是深奥的道法原理?是复杂的治理方略?还是对云庭之主喜好的揣摩?
考核当日,云庭外围交流中心大殿内,座无虚席。上百个位面的代表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如同等待命运的审判。龙潜渊高坐主位,旁边站着面无表情的聂离和一众圣地大佬作为见证。
“诸位,”龙潜渊清了清嗓子,环视下方,“云庭认证,核心在于‘道法自然’,在于‘秩序和谐’。今日考核,只问三个问题,望诸位如实作答。”
众人屏息凝神。
“第一问,”龙潜渊缓缓开口,“你界如今,可还有无端欺凌弱小、肆意掠夺杀戮之事?”
问题一出,大部分代表都松了口气,纷纷抢答:
“绝无此事!我界律法森严,道德昌明,早已根除!”
“我界连口角之争都少有,何况欺凌杀戮!”
“我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皆君子!”
龙潜渊不置可否,继续第二问:“你界修士修行,可还觉得前路迷茫,资源匮乏,竞争残酷?”
代表们再次争先恐后:
“我界资源分配公平,人人皆有晋升之机!”
“我界道法公开,前辈倾囊相授,后辈谦逊好学,何来迷茫残酷?”
“在我界,修行乃是一件乐事!”
龙潜渊依旧面无表情,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此刻,剥去你界所有为‘认证’而设的繁文缛节,撤掉所有华而不实的景观建筑,收回所有超出承受能力的福利资源,让你界回归最本质、最简单的秩序状态……你界众生,可能依旧心安理得,从容生活?”
第三个问题如同惊雷,在整个大殿炸响!
所有代表瞬间哑火,脸上自信的笑容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剥去所有为了“认证”而附加的东西?回归最本质的秩序?
那玄黄大世界复杂的礼仪还要不要?狂兽星域那本厚厚的打架条例还执不执行?心灵界那些五花八门的情绪套餐还提不提供?
那些倾尽资源打造的“小天池”、“仿制石凳”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了这些,他们所谓的“云庭化”,还剩下什么?底层修士和凡人,是否真的如他们汇报的那般“幸福安康”?还是早已不堪重负,只是被表面的繁荣所掩盖?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不少代表额头冒汗,眼神闪烁,不敢与龙潜渊对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界内轰轰烈烈的“改造”,似乎……真的偏离了方向,变成了一场追求虚名和利益的疯狂竞赛。
龙潜渊看着下方一片死寂,心中了然。他叹了口气,语气不再轻松:
“看来,诸位都明白了。”
“云庭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最复杂的礼仪,最完善的条例,最花哨的服务,甚至不是什么‘小天池’和‘仿制石凳’。”
“云庭要的,只是一个‘心安’。”
“让强者不凌弱,让弱者有依凭,让修行有前路,让生活有盼头。规则简单有效,众生各得其所,内心安宁满足。如此,便是‘道法自然’,便是‘秩序和谐’。”
“外在的形式,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本末倒置,甚至因此而生出负累与虚妄,那便是走上了歧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今日考核,无一位面通过。”
“所有已颁发的‘示范位面’认证,暂予保留,但需重新审视自身,去芜存菁,回归本真。一年后,复核验收。若仍执迷于形式,认证撤销!”
“未认证位面,亦当以此为准绳,莫再徒耗资源,做那表面文章。”
龙潜渊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代表心头。没有斥责,没有惩罚,却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人无地自容。
代表们沉默地离去,背影充满了反思与沉重。
消息传开,在诸天万界引发了巨大的思想震动。许多位面开始深刻反省,着手简化不必要的规章,拆除华而不实的建筑,将资源重新投入到保障基本秩序和民生福祉上。
一场由“认证”引发的浮夸风潮,在龙潜渊这“大道至简”的三问之下,终于被刹住了车。
观星殿内,云封听着聂离的汇报,微微颔首。
“潜渊这孩子,总算说了几句像样的人话。”
他投喂着锦鲤,看着水中悠然自得的鱼儿,轻声道:
“简单,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