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死舰队”撕裂了方舟外部的物理防御,如同尖刀刺入巨兽的表皮。
但真正的炼狱,在它们冲入元境接口的瞬间,才刚刚开始。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虚空。只有奔涌的、由纯粹信息和逻辑法则构成的数据洪流,色彩斑斓却致命,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汤,充满了无限可能和无限的杀机。
林克的“逐星者”号刚完成界面跃迁,舰身就猛地一震,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更诡异的、仿佛自身结构正在被解析的触感。
“报告!空间结构不稳定!物理常数……在波动!” 科学官的声音带着惊骇。
紧接着,前方的数据洪流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凝结”。
不是金属战舰,而是由自我复制的逻辑指令构成的递归战舰。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每一秒都在分裂、增殖,从一艘变成两艘,四艘,八艘……如同无限扩散的病毒,瞬间就充斥了前方的所有“空间”。
它们开火了。射出的不是能量束,而是压缩的数学悖论。一道光束击中一艘人类护卫舰,那战舰的护盾没有闪烁,舰体没有破损,但其内部的导航系统却瞬间陷入“我在哪里?”的无限自我询问循环,整艘船像无头苍蝇般僵直在原地,随即被更多的逻辑炮火淹没。
“所有单位,规避!不要被它们的攻击直接命中!” 林克的声音在舰队频道里炸响,他操控着“逐星者”号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直觉的急转,险险躲过一道扭曲的悖论光束,“火力覆盖!打乱它们的递归节奏!”
人类的炮火倾泻而出,能量光束在数据洪流中炸开一团团绚烂的涟漪。被击中的递归战舰会崩溃,分解成无意义的原始数据。但下一秒,就有两艘新的从其崩溃的数据残骸中迅速重构,再次扑来。
“数量太多了!它们……它们杀不完!” 一名年轻的飞行员在频道里绝望地喊道,他的战机在试图突围时被三艘递归战舰锁定。
“保持阵型!不要乱!” 林克怒吼,但他的心在往下沉。这是消耗战,而他们的弹药和生命,是有限的。
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
在递归战舰群的深处,几座庞大的、由不断自我否定的逻辑链构成的归谬炮塔开始凝聚。它们不像战舰那样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着,炮口对准了人类舰队最密集的区域。
其中一座炮塔微微发光。
没有光束射出。
但位于其攻击轴线上的三艘人类战舰,包括那艘之前被悖论击中的护卫舰,突然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迹一样,从底部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爆炸,是彻底的、存在层面的抹除。它们曾经占据的空间,此刻只剩下纯净的、毫无意义的数据流。
舰桥上,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髓直冲头顶。
“那……那是什么武器?!” 副官的声音在颤抖。
林克死死盯着那几座归谬炮塔,瞳孔紧缩。他明白了,这些炮塔的攻击,是概念的否定。它们从根本上“证明”目标不应该存在,于是目标就真的不存在了。
“所有舰船,立刻分散!远离那些静止的炮塔!”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它们无法快速瞄准机动目标!”
舰队艰难地在递归战舰的海洋和归谬炮塔的死亡射线下穿梭,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断有战舰被悖论僵直,然后被递归战舰群淹没;或是躲闪不及,被归谬炮塔的光芒扫过,彻底化为乌有。
“逐星者”号的护盾能量在疯狂下跌,舰体多处传来结构过载的警报。林克紧握着控制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控制台上,瞬间被战斗的震动弹开。
他看了一眼战术屏幕上,代表凯洛“钥匙小队”的信号,正在这片数据地狱的深处,向着核心艰难地渗透。
“撑住……” 他对自己,也对整个舰队低语,声音淹没在舰桥刺耳的警报和远处递归战舰无穷无尽的增殖噪音中。
“我们必须……撑住。”
数据洪流依旧在奔涌,吞噬着钢铁与生命,将这片元境空间,变成了一个由纯粹理性构筑的、冷酷无比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