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漆黑的“安魂汤”如同死亡的宣告,静静地置于矮几之上,散发着的腥气与佛堂内浓郁的檀香、地底的阴冷腐朽交织,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绝望图景。
青瑶的目光从那碗毒药上移开,重新落回那尊面容模糊、似笑非笑的黑色佛像上。佛像的双眼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隐隐与地底那口“养灵棺”的气息相连,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视生死的冰冷。
付出心头精血,几乎是必死之局。三个心意相通的星辰修士,更是遥不可及。逆转蚀龙匣的希望,渺茫得如同星海中的一粒尘埃。
然而,坐以待毙,或者饮下那碗毒药,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死得毫无价值。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微弱的星核仍在顽强地搏动,如同被困在万丈深渊之下,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火种。
“星火不灭……”她低声重复着这句源自星核本源的古老箴言,眼中迷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与决绝。
既然横竖都可能要死,那就在死前,燃烧殆尽,照亮这最后的黑暗吧!
她不再去纠结于那近乎不可能满足的条件,而是将全部心神,重新沉入对脑海中那份“逆转蓝图”的感悟。即便无法真正实施,理解其原理,洞悉其关窍,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找到一丝扰乱对方计划的机会。
她开始以自身为实验场,在识海中无数次模拟推演那“周天星引”阵法的运转,模拟引动“归墟星髓”,模拟那需要心头精血作为媒介的最终步骤……每一次推演,都让她对星辰生灭、能量转化的理解加深一分,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实施此法所需的苛刻条件与巨大风险。
同时,她并未放弃恢复力量。只是换了一种更为极端和危险的方式——她不再试图从外界汲取那些被污染的能量,而是开始燃烧自身那本就微薄的生命本源与神魂之力,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星火,滋养那黯淡的星核!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每燃烧一分本源,她的寿元便在无形中削减,神魂的根基也在动摇。但带来的效果却是显着的,星核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起来,虽然总量依旧稀少,但其“质”却在飞速提升,对星辰法则的感应也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与那冥冥中的周天星斗,产生了一种更加深层次的联系。即便身处这被重重邪力封锁的佛堂,她似乎也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来自遥远星空的、微弱却纯净的回应。
在这个过程中,她意外地发现,当她将精血(并非心头精血,只是普通血液)滴落在掌心,并以星火灼烧时,血液中的星辰本源气息会被激发,能与星核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甚至能短暂地增强她对周围能量流动的感知!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尝试用这种方法,来探查这佛堂,乃至地底“养灵棺”的虚实?即便无法直接对抗,多了解一分敌人的底细,便多一分应变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用指甲划破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悬浮于掌心之上。随即,她引动一缕微弱的星火,小心翼翼地灼烧着这滴血液。
“嗤……”
血珠在星火的灼烧下,并未立刻蒸发,反而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其内部蕴含的微弱星辰本源被激活,与青瑶的星核遥相呼应。她的感知力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如同水银泻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首先感知到的,是佛堂内那无所不在的、粘稠如油的阴邪力场,其源头正是那尊黑色佛像和地底的“养灵棺”。力场中充斥着无数扭曲、痛苦、绝望的意念碎片,那是被“养灵棺”吞噬的生灵残留的痕迹。
她的感知穿透地板,向下延伸。地底并非坚实的泥土,而是一片被强行开辟出的、巨大的虚无空间。那口暗红色的“养灵棺”就悬浮在空间中央,如同一个巨大的、搏动的心脏!棺椁周围连接着无数条由精纯阴气和怨力构成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蔓延向皇宫的各个方向,甚至隐隐超出皇宫范围,连接着某些特定的官员府邸(很可能是被标记的李崇明、周文渊等人所在)!
而在“养灵棺”的正上方,她清晰地“看”到了一道盘膝而坐的、身着宫装的模糊身影——太后!她的天灵处,正有丝丝缕缕精纯的、带着虔诚与恐惧杂糅的念力,从皇宫各处汇聚而来,注入她的体内,再通过她,转化为一种更加诡异的力量,汇入下方的“养灵棺”中!太后果然不仅是知情者,她本身就是这个庞大仪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一个活着的“转化器”!
更让青瑶心惊的是,她感知到在“养灵棺”深处,那团混沌的阴影旁边,竟然还蜷缩着另一道极其微弱、却让她感到熟悉的气息——是皇帝朱瞻基的一缕本源龙气!这缕龙气如同被蛛网缠绕的飞虫,正在被那阴影缓慢而坚定地吞噬、同化!
难道……“主上”的计划,不仅仅是献祭皇帝的生命和龙气,更是要将其炼化成某种……受其控制的傀儡或者分身?!以此窃取大明国运,乃至更可怕的东西?!
这个猜测让青瑶毛骨悚然!
就在她的感知试图更进一步,探向那“养灵棺”最核心的阴影时——
“嗡!”
一股庞大、冰冷、充斥着无尽恶意与贪婪的意志,如同沉眠的太古凶兽,猛地苏醒过来!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悍、凝练的阴冷感知力,如同实质的触手,顺着青瑶那借助血鉴增强的感知通道,反向凶猛地侵蚀而来!
是“养灵棺”内的那个存在!它被惊动了!
青瑶脸色剧变,想也不想,立刻切断了与那滴血液的联系,同时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星核光芒内敛,如同顽石!
“砰!”
那滴悬浮的血液瞬间炸裂,化作一蓬黑烟消散。而那道阴冷感知力在失去目标后,在原地盘旋了片刻,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怒意,缓缓缩回了地底。
青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脏狂跳不止。好险!就差一点,她的神魂就可能被那恐怖存在顺着感知通道直接吞噬!
虽然探查被中断,但获得的信息却是惊人的。太后是活体转化器,皇帝龙气正在被吞噬同化,“主上”的图谋比想象的更加深远和恶毒!
她必须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必须让陆离,让成王知道!
可是,如何传递?她被困在这佛堂,与外界隔绝,连神魂出窍都变得极其危险。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碗漆黑的“安魂汤”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这碗药是太后派人送来的,意味着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并且会定期前来。如果……如果她假装饮下毒药,制造出濒死或者被控制的假象,是否能迷惑对方,从而获得一丝与外界的接触机会?或者,能引来某些人的探查?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那毒药药性猛烈,即便她有所准备,也可能假戏真做,真的殒命。而且,对方未必会上当。
但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决绝。她伸出手,端起了那碗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安魂汤”。
就在她准备进行这场生死豪赌的刹那——
“咚咚咚。”
佛堂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不是容公公,也不是送药的小太监。这敲门声带着一丝迟疑,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
青瑶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会是谁?在这个时间,来到这被严密封锁的佛堂?
她迅速将药碗放回原处,重新躺好,伪装成依旧虚弱昏迷的模样,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地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被拉长的、略显瘦削的身影,映入了昏暗的佛堂。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青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