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02 塞翁马
无数八卦的揣测与疯狂磕糖的言论，像潮水般涌入吴雾的眼帘。
尤其是被反复提及的‘雅典娜’和‘心率142’，如同最强劲的音符，在少女脑海里反复回响，震耳欲聋。
摄魂心魄的甜蜜与被珍视保护的安心，混合着在奇怪的事情上被引起关注的羞窘，让吴雾的呼吸蓦然不稳。
简直......像是踩着云朵，每一步都绵软深陷，又像在做一场瑰丽得不愿醒的梦。
就在这时，卧室门再次被敲响。
“笃笃笃。”
这次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张阿姨的敲门声更急促也更严厉。
吴雾反应极快地按下了七班班花粉色手机的锁屏键，然后飞快整理了一下被顾妙妙蹭乱的校服领口，脸上重新挂上乖巧冷静的微笑，走过去打开了卧室门，“妈妈。”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吴熙。
她换了一身更优雅干练的墨绿色衬衫裙，脸上是属于‘优秀教师’的温婉笑容，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房间内的两个少女，尤其在顾妙妙还残留着兴奋神色的眼睛和明显通红的漂亮脸颊上停留了一瞬，“你们在聊什么？顾同学这么开心？”
“聊学习呀~吴老师~”顾妙妙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表情天真又热切，“雾雾可是我们静波一中的年段第一~我有好多地方都得靠雾雾点拨呢！还有……还有聊聊明星八卦啦~新上映的电影啦~最新推出的偶像剧~好吃的甜品店啦~好看的小裙子呀~女孩子嘛~”
“哦？明星八卦？偶像剧和电影？吴雾在家可从来没提过这些。”
吴熙的声音温和悦耳，视线落在吴雾手中拿着的模拟题答卷上，“晚餐准备好了。学习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吴雾，你题目写完了吗？”
“写完了，妈妈。”吴雾乖巧地双手递上答卷，嗓音温顺柔和：“我和妙妙这就下来吃晚餐。”
吴熙并没有立刻接过，她的视线落在女儿手中的答卷上，严苛的扫视着卷面娟秀工整的字迹、清晰规范的步骤，以及某些明显不失个人思考的引理过渡。
“嗯，效率不错。”吴熙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车厘子色指甲优雅地轻叩在答卷中间的第二题上，“吴雾，第二题的组合计数部分，你用超图理论简化了分类讨论？”
“是的，妈妈。”吴雾略带雀跃又忐忑地抬眸看向妈妈，阐述思路的清冷嗓音条理清晰：“沈洲学长提到过竞赛中跳步的风险，所以我在这里补充了‘顶点着色等价于划分’的引理说明。”
“虽然整体步骤比标准答案少，但核心逻辑是完整的，也符合评分点要求。这样可以帮助我节省解题时间。”
吴熙精心描摹过的眼睛缓缓抬起，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少女的脸，“吴雾，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吴雾吗？”
吴雾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少女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妈妈，我不知道。”
“吴雾，就是‘无误’。你不能出错。”
吴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显而易见的严厉，“你认为以你的数学水平上限，能够在竞赛中随心所欲地自由发挥吗？沈洲的cmo金牌，是踩着最规范的路径，规避了所有风险点拿到的。”
“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明天的选拔赛，给我按沈洲的‘路径’走，一步都不许错，时间就不会来不及。”
“记住，稳扎稳打才是王道。你的目标不是炫技，是稳稳地把该拿的分都拿到手，冲击金牌。”
书桌上的护眼台灯光线冰冷，映照着吴熙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也映照着吴雾瞬间苍白的脸色。
少女感到锁骨下的樱花烙印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银灰色的圆规再次抵上了皮肤。
“吴老师~”顾妙妙娇甜的嗓音打破压抑，督导千金的撒娇功力炉火纯青：“雾雾刚刚做题可认真了~我觉得她明天肯定能拿满分！您别太严厉嘛~”
吴熙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顾妙妙身上，唇边立刻漾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顾同学说的是。不过数学竞赛没有满分之说，只有相对排名。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吴雾脸上：“吴雾，妈妈也是为你好。省级选拔赛在即，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明天静波一中的带队老师是我，全市中学生领队是你。我们母女荣辱与共，都要共同努力，别让学校和市教育局失望。”
吴雾睫毛轻颤——‘荣辱与共’、‘共同努力’、‘学校和市教育局’......
妈妈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敲打自己......
这说明，妈妈在忌惮着自己的失控。
看来之前珍珠耳钉的失踪，和明天选拔赛的压力，都让妈妈深刻焦虑并且极度怀疑自己。
却又因为今夜妙妙的出现，只能隐晦地警告提醒。
既然如此——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吴雾倏忽勾起唇瓣，清亮的鹿瞳直视吴熙深不见底的眼神。
“我不怕失误。因为有时候，在一件小事上的失误，或许可以提前补救......另一个已经无法逃避的、后果灾难性的巨大错误。”
妈妈，如果您已经被推到西郊湿地公园莫比乌斯流转桥的理论支撑最前方，那么省级选拔赛被举报泄题并调查，对您来说是福不是祸，或许能让您从更危险的漩涡中心脱身。
前提是，您如我推断的一般——没有犯下无法被社会饶恕的最终罪孽，并非是直接推动江明远坠楼的凶手。
而对我来说，打破您制定的‘无误’准则，或许才是真正通往‘正确’的道路。
我们母女荣辱与共？
可我早已安排好其他退路。
只是......
在爸爸丢下我的时候，哪怕您被诊断出创伤后应激障碍，哪怕您培养我的手段高压严苛，
终究妈妈没有抛弃我，甚至还无所不用其极地投资我。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不会抛弃妈妈。
风暴即将来临。
妈妈，您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您制定的规则下，瑟瑟发抖的瓷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