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着巴黎,丽兹酒店套房的奢华在柔和的灯光下流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协和广场方尖碑,和更远处塞纳河的粼粼波光。
套房内,古典的法式家具、精致的水晶吊灯、价值不菲的油画,共同营造出一种沉淀了时光的优雅与静谧。
紧绷了一整天的团队暂时解散。
王伯年老先生回房继续研读资料,助理们整理着明天预展所需的文件和设备,保镖们则轮班值守在套房内外,无声地构筑着安全的壁垒。
套房内的小客厅里,只剩下张一清和苏明月。
苏明月脱掉了那件强势的风衣,只穿着那件质感柔顺的丝绸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端着一杯侍者刚刚送来的温热牛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在城市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卸下了一部分白天的盔甲。
张一清没有靠近,只是坐在不远处的丝绒沙发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侧影。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周身气场的变化,那层坚硬冰冷的商业外壳下,透出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近乎茫然的紧绷。
凝神木心温润的气息在他胸前流淌,让他的感知更加敏锐。
“这里的夜景,确实和燕京不同。”苏明月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点飘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打破沉默,“少了几分磅礴,多了几分……浮华下的精致。”
“嗯。”张一清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明月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落地窗玻璃,目光投向张一清。
她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牛奶杯:“喝点什么吗?咖啡?茶?或者……红酒?这里的酒窖据说不错。”
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一点,但眼底深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并未散去。
“不用。”张一清摇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你看起来很累。”
苏明月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指出她的状态。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抚平眉心的褶皱,但动作到一半又放下了。她轻轻抿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似乎带来了一点慰藉。
“压力很大?”张一清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触及了核心。
苏明月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再抬眼时,她眼中那份清冷似乎融化了些许,流露出罕见的坦诚。
“很大。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份‘考核作业’,我不想搞砸,更不想让爷爷失望。”
她顿了顿,“这件拍品,意义非凡。苏富比这次把它作为压轴,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关注度和……麻烦。”
她走到沙发边,在张一清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姿态虽然依旧优雅,却带着一丝松懈下来的疲惫。
“明天开始是预展的VIp日。”她开始介绍流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条理性,像是在梳理思绪。
“持续三天。只有收到邀请函、经过严格审核的顶级藏家、机构代表和资深行家才能进入。这是真正的‘战场’前哨。”
“这三天,我们会泡在预展现场。王老会带领团队,对那件青铜方彝进行最细致、最全面的‘体检’。x光、光谱、微观痕迹……所有能用的科学手段和传统的‘眼学’都要用上,确保万无一失。”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同时,更重要的是观察。观察每一个在它面前停留的人,分析他们的表情、动作、随行的顾问,甚至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真正的对手,都会在这三天里现身。有些人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志在必得,有些人则会刻意低调,甚至放出烟幕弹。拍卖行内部也会有他们倾向的买家……”
她看向张一清,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信任:“我需要你,不只是保护我的安全。你的……感知力,在这种场合,会是我们无形的优势。那些隐藏在笑容下的恶意、贪婪、算计,可能逃过保镖的眼睛,但未必能瞒过你。我需要你帮我‘看’清这些人。”
张一清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苏明月说的“看”,他自然明白。
在洞虚境的精神感知下,普通人强烈的情绪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巨大利益和家族荣辱的场合,贪婪、敌意、焦躁等负面情绪往往无所遁形。
“我明白。”他沉声应道。
苏明月看着他沉稳如山的眼神,心底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被分担去了一些。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微微放松,靠进柔软的沙发背里。
“爷爷说的那些‘老相识’……”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虽然做了很多功课,但对他们真正的底牌和手段,心里没底。这种未知,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房间里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窗外巴黎的夜声隐隐传来。
丝绸衬衫在柔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与她清冷的容颜形成奇异的和谐。
张一清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学姐,压力太大,会影响判断。”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事情,一件件做。人,一个个看。该来的总会来。”
很朴素的道理,甚至有些“张一清式”的直白。但此刻从他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力量。没有华丽的安慰,只有一种基于强大实力和绝对冷静的底气。
苏明月抬眼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她忽然觉得,有他在身边,那沉甸甸的“未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却冲淡了眉宇间浓浓的疲惫。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一件件做。”
她将杯中剩余的牛奶喝完,站起身,那股属于苏氏继承人的干练气场又重新凝聚起来。
“好了,”她看向张一清,声音恢复了清冷,却不再那么紧绷,“时间不早了。明天是硬仗的第一天,预展VIp日,真正的对手都会露面。养足精神。”
她走到套房内通往各自卧室的走廊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张一清一眼。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你也早点休息。”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套房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晚安,学弟。”
“晚安。”张一清应道,看着她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门轻轻合上。
套房客厅里只剩下张一清一人。他依旧坐在沙发里,没有立刻起身。
窗外,巴黎的灯火依旧璀璨迷离,塞纳河无声流淌。
但在这座浪漫之都的奢华堡垒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张一清望着窗外夜景,眼神露出一丝凝重。
他的第六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这到底是未知的预感,还是因为紧张而疑神疑鬼?
平静,只是风暴前短暂的序曲。
明天——塞纳河畔的暗流,将开始真正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