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九头虫不听劝阻,披挂整齐,点起兵马,怒气冲冲分开水路,跃出碧波潭。但见孙悟空与猪八戒立在岸边,当即喝道:“哪个是齐天大圣?速来纳命!”
孙悟空见他出来,也不多言,掣棒便打。九头虫举月牙铲相迎。两个在乱石山前,一场好杀:
棒起如龙出海,铲来似凤离巢。棒来铲去战不休,水府门前显英豪。一个是齐天大圣猴王狠,一个是碧波潭内怪杰高。两个直战得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惊。斗经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猪八戒在一旁看得手痒,见九头虫全神贯注对付孙悟空,便举着钉钯,悄没声地从背后偷袭而去。岂料那九头虫九个头颅,十八只眼睛,前后左右皆能观瞧,早已看得分明。见八戒袭来,他不慌不忙,卖个破绽,待八戒钯到近前,猛地打个滚,腾空跳起,现出本象——乃是一个羽毛铺锦、团身结絮、九头攒环、利爪如钩的九头虫!
他展翅斜飞,半腰里伸出一个头来,快如闪电,张开口如血盆相似,一口便咬住了猪八戒的鬃毛,半拖半扯,任八戒如何挣扎,竟挣脱不得,被直拖下碧波潭水内而去!
及至龙宫外,九头虫还变作人形,将八戒掷之于地,喝令小妖:“将这厮绑了!与我巡拦的小卒报仇!”
众水精一拥而上,推推嚷嚷,将八戒抬进水府。
此时,闻讯赶来的丞相年有余与万圣公主迎了出来。年有余见九头虫擒了八戒回来,面色大变,急道:“驸马!陛下闭关前再三嘱咐封闭水府,万事求稳,不可生事!你如何将这猪精绑了回来?岂非惹祸上门?”
九头虫正在得意,闻言不悦道:“丞相何必长他人志气!那孙悟空欺人太甚,打上门来辱骂于我,岂能忍让?这猪精自投罗网,擒来正好煞一煞他们的威风!岳丈既将水府军事交与我,自有主张,丞相不必多言!” 说罢,命小妖将八戒捆缚结实,押去西廊下看管。
年有余与万圣公主手中并无兵权,见九头虫一意孤行,劝说不听,只得无奈依从。万圣公主心中忧虑,暗自吩咐心腹侍女,携幼女暂去僻静处躲避,以防不测。
年有余心中焦急万分,知此事难以善了,趁九头虫不备,悄然退至僻静处,以秘法向澄波殿深处密室传讯,将外界变故紧急禀报于闭关中的焦富。
密室之内,焦富的神识早已将外界纷扰“看”得一清二楚。接到年有余密报,他只传回一道意念:“不必管他。紧闭门户,约束余众,静观其变。”
年有余得到这冰冷回复,心中虽惊疑,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依命行事,暗中吩咐心腹水族加强戒备,却不得参与争斗,静待事态发展。
却说孙悟空见八戒被擒,心中暗道:“这妖怪果然有些手段!” 他却不慌,捻诀念咒,摇身一变,还变作一个螃蟹,淬入水内,熟门熟路地潜至水府牌楼之前。他横爬过去,绕过正殿,听得几个虾精蟹精在东廊下玩耍议论,便学语学话,问道:“驸马爷爷拿来的那长嘴和尚,这会死了不曾?”
众精道:“不曾死,缚在那西廊下哼哩。”
行者听说,悄悄爬至西廊,果见八戒被绑在柱上哼哼唧唧。行者近前,低声道:“八戒,认得我么?”
八戒闻声知是行者,忙道:“哥哥,怎么了!反被这厮捉住我也!”
行者四顾无人,用钳咬断绳索,道:“快走!”
八戒脱了束缚,却道:“哥哥,我的兵器被那怪收上宫殿去了,奈何?”
行者道:“你可知收在何处?”
八戒道:“约莫在宫殿左首。”
行者道:“你先去牌楼下等我。” 八戒依言,悄悄溜出。
行者复身爬上宫殿,果见左首下有宝光森森,乃是八戒的钉钯。他使个隐身法,盗出钉钯,至牌楼下交还八戒。
八戒得了兵器,胆气复壮,道:“哥哥,你先走,待老猪再打进宫殿,若得胜便捉他一家子;若不胜,败出来你再救应!”
行者知他水中本事,便道:“仔细些。” 自先浮出水面等候。
这八戒束直皂袍,双手缠钯,发一声喊,重新打入宫殿!慌得那些水族奔奔波波,急报:“不好了!长嘴和尚挣断绳索又打进来了!”
九头虫闻报大怒,急取月牙铲赶来迎战。八戒举钯便筑,两人在宫中又是一场恶斗。那九头虫确实了得,八戒战他不下,虚幌一钯,撤身便走,跳出水面,与孙悟空会合。
兄弟二人正自商议如何是好,忽见东方狂风滚滚,惨雾阴阴,一队人马架鹰牵犬,纵风雾而来。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看,大喜道:“八戒!是二郎显圣与梅山六兄弟采猎而归!正好请他们相助!”
因曾被二郎降伏,孙悟空不好亲自出面,便让八戒前去拦请。八戒上前高叫:“真君,且慢行!齐天大圣在此请见哩!”
二郎神闻是孙悟空相请,便停住云头。双方相见,叙礼毕,孙悟空将前事说了一遍,恳请相助。二郎神慨然应允。
众人在岸上幕天席地,饮宴叙旧一夜。至东方发白,八戒酒兴盎然,道:“待老猪再去引那怪出来!”
八戒跳下潭去,在驸马府前叫骂挑战。九头虫怒不可遏,率众杀出。八戒且战且退,引其出水。
刚到水面,岸上孙悟空、二郎神并梅山六兄弟一拥而上,刀枪并举!九头虫见对方势大,心知不妙,急现本相,展翅欲飞遁走。
二郎神即取金弓,安上银弹,扯满弓,一弹射去!那怪急闪,弹子擦翅而过,惊得他魂飞魄散。半腰里又伸出一头,欲咬二郎,却被那随行的细犬瞅准机会,疾如闪电般窜上去,张口便咬!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九头虫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竟被那细犬硬生生撕咬了下来!
九头虫痛彻心扉,再不敢恋战,负着剧痛,化作一道血光,亡命般向着北海方向遁逃而去,转眼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