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次降临。
云清正心理打架。
理智告诉她墨规是对的，但情感上，那地核晶是她和铁罡合作所得，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快速获取资源的途径，而且……她有点担心铁罡那个憨憨。
那家伙拿着那么烫手的东西，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最终，担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占了上风。
她咬咬牙，抬起头，眼神带着恳求：“……要不，我们就远远看一下？确认一下铁罡是否安全？如果情况不对，我们立刻就走，绝对不靠近！如果……如果他还安全，地核晶…或许……可以先留给他？”
后面这句她说得有些没底气。
墨规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留给他？你可知那地核晶的价值？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心动。你给他？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我们真是开善堂的？”
“他救过我！而且他那么信任我！”
云清正脱口而出，“要不是他挡住那些人，我可能早就被抓住了！我们现在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还拿走了唯一值钱的东西……我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这想法很圣母，很蠢，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重生一世，她不想变得跟前世那些冷漠的人一样。
墨规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妇人之仁。”他吐出四个字，但语气并无多少斥责，反而带着无奈。
“罢了。”
他移开目光，“若顺路，可绕道远远探查一番。但一切听我指令，若有任何不对，立刻撤离。地核晶之事，休要再提留给他之类的话。”
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云清正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好！听你的！绝对听你的！”
于是，天色微亮时，两人再次踏上路途，方向却不再是直奔无渡涯，而是小心翼翼地绕向野狐原外围，准备远远观察一下铁罡之前的藏身地。
一路上，云清正的心都提着，既希望铁罡没事，又怕看到不愿看到的场景。
墨规则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身子都绷直了。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卫长风的主要目标已经锁定为他们二人，野狐原外围的搜查似乎并不严密。
他们花了些时间，终于远远看到了那处废弃的铁罡的老房子。
小屋静静矗立在晨光中，周围并无打斗痕迹，也没有陌生人活动的迹象。
云清正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看到小屋门被推开，铁罡那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并无大碍。
云清正长长松了口气，一直端着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看过了，没事。走吧。”
墨规低声道，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云清正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我还是想过去一下。就一下！跟他说句话，让他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墨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云清正！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可是……你看他根本不知道危险！万一卫长风的人后来又回来查呢？我得提醒他！”
云清正坚持道，眼神里带着固执和恳求。
墨规看着她那副样子，知道拗不过她，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咬牙道：“半炷香。最多半炷香。无论说完与否，必须离开！我会在那边林子等你。”
他指了一个方向。
云清正立刻点头。
铁罡很快发现了她，又惊又喜：“大师！你回来了！没事吧？”
云清正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快速解释了他们被追杀的情况，并急切地催促他立刻离开野狐原，越远越好。
铁罡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挠挠头：“俺知道了！谢谢大师关心！那……那地核晶……”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依旧温热的晶石，要递给云清正。
云清正看着那块晶石，又看看铁罡憨厚担忧的脸，想起墨规的警告，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承诺，心里挣扎得厉害。
云清正啊云清正，怎么说你好……一面是自己，一面是如此信任她的铁罡，怎么选好呢！
最终，她一咬牙，把铁罡的手推了回去：“你拿着！去找个靠谱的黑市卖掉，换来的灵石足够你安稳修炼一段时间了！记住，财不外露，千万得小心！”
“这……这怎么行！这是大师你……”铁罡急了。
“别废话！听我的！赶紧走！”云清正打断他，语气强硬，心里却在滴血。
老天爷，那可是地核晶啊！她感觉自己像个散财童子。
又催促了几句，云清正不敢再多留，转身飞快地跑向墨规等待的林子。
她一进林子，就看到墨规抱臂倚在一棵树后，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东西呢？”
他冷冷问。
云清正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道：“……给他了。”
墨规闭了闭眼，像是认命了。
“……我服了。”
云清正自知理亏，没敢反驳，只是小声辩解：“他救过我……而且他那么穷……有了那灵石，他就能……”
“就能死得更快一点。”
墨规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小娃娃抱金砖招摇过市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你这不是帮他，是害他。”
云清正脸色一白，她光想着帮人，确实没深思这一层。
被墨规这么一说，她顿时后悔起来，开始担心自己的好心会不会真的给铁罡带来杀身之祸。
“走吧。”
墨规不再看她，转身向着无渡涯的方向走去，背影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带不动的疲惫。
“希望你的善心，下次能用对地方。”
云清正垂头丧气地跟上，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有帮助他人后的些许慰藉，又有可能害了人的担忧，还有白白损失巨款的肉痛，以及对墨规的愧疚。
这逃亡之路，真是步步艰难。
……
通往无涯渡的路比想象中更漫长，也更艰难。
离开野狐原范围后，地貌逐渐变得荒凉。
大道是不敢走的，只能挑些人迹罕至的小径，山林甚至峡谷穿行。
风餐露宿成了家常便饭。
盘缠问题迫在眉睫。
云清正那点家底早就折腾光了，墨规看起来也不像身上会揣大把灵石的主。
于是，坑蒙拐骗……不，是灵活获取资源就成了必要手段。
云清正负责动脑子。
她凭借前世零星记忆里的一些小把戏，比如用最基础的幻阵迷惑低阶修士或凡人富户，制造点异象再假装路过的高人破解，骗点辛苦费；
或者精准推算出某人丢失物品的大致方位；甚至还在某个小镇用简陋材料摆了几天“天道咨询”摊，重操旧业，专为迷茫的低阶修士提供情绪价值。
墨规则负责执行和镇场子。
他虽然修为卡壳，但筑基后期的气势和对敌经验摆在那里，偶尔释放一丝压力出去，就足够吓退大多数想找麻烦的地痞流氓或者见财起意的散修了。
他看着云清正上蹿下跳地折腾，大部分时间都冷着脸抱臂旁观，只在必要时才出手。
收获往往是几句毒舌点评：“忽悠半天就赚三灵珠，你想笑死我吗。”
“下次装高人，语气记得再飘忽一点，你刚才笑得太明显了。”
云清正气得牙痒痒，但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一尊冷面门神在旁边，她这些小打小闹的安全性高了很多。
虽然赚来的钱少得可怜，勉强只够购买最劣质的干粮和清水，偶尔能找到个破庙或者废弃山洞过夜都算是享受，更多时候只能幕天席地。
但就是在这样的窘迫中，云清正开始展现出她与众不同的价值。
一次，他们为了避开一队巡逻的仙盟修士，被迫闯入一片天然形成的迷踪林。
雾气弥漫，岔路无数，寻常修士极易迷失其中。
墨规试图用神识探路，却发现此地磁场混乱，他的神识受阻严重。
“走不出去了……”
云清正却蹲了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飞快地划拉起来。
她双目微闭，指尖偶尔掐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墨规显然也注意到，她划出的并非地图，而是一些蕴含着某种规律的线条和节点，隐隐与周围的环境气息产生共鸣。
云清正前世虽死得憋屈，但于阵法一道，确是不世出的奇才。
阵法师，乃修仙界极特殊的存在。
不重灵根优劣，而重心算推演、神魂感知与天地沟通之能。
顶尖阵法师，可以阵为媒，沟通天地；以算为刃，解析大道；以身为器，承载乾坤。
于方寸间布下寰宇，借天地之力困杀强敌、守护一方，甚至改换地貌、影响气运。
云清正母家祖上，据传便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阵道大宗师，据传，她曾参与构建某处上古的守护大阵，辉煌一时。
只可惜后代血脉稀薄，传承断续，到了云清正这一代，几乎已被遗忘，只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脉感应和她在前世机缘巧合下自行摸爬滚打出的经验。
“走这边。”
不过片刻，云清正睁开眼，指向一条毫不起眼、甚至看起来更幽深的小径，语气笃定。
墨规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办法，便跟着她走。
果然，七拐八绕之后，眼前的雾气渐渐稀薄，竟真的让他们毫发无伤地穿出了迷踪林。
墨规深深看了云清正一眼，没说话，但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另外一次，他们遭遇了一头相当于筑基初期的妖豹偷袭。
墨规迅速正面迎战，虽能压制它，但那妖豹狡猾异常，借助地形和瘴气不断周旋，一时间难以迅速拿下。
这要是动静闹大了极易引来麻烦。
云清正躲在远处，看得心急。
她快速从储物袋里掏出几面粗劣的阵旗，看准妖豹下一次扑击的落点，用尽全力将阵旗掷出——
那几面小旗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
但就在妖豹落地的瞬间，旗子所在之地猛地腾起一片混乱的黄色光芒，虽然微弱，却恰好扰乱了妖豹脚下的土地灵气，让它动霎时间无法动弹。
墨规是何等老辣的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道凝练的气劲瞬间洞穿了妖豹的头颅。
战斗结束。
墨规走到那几面快要碎裂的阵旗前，俯下身看了看。
“可以啊，落点精准，时机也刚好。和谁学的……”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云清正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嘴上却不服软：“废话，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要是材料好点，我能让它直接陷进地里去。”
就这样，两人一路互相嫌弃、互相依赖，艰难地向无渡涯方向行走。
云清正也开始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她没有灵石辅助，就尝试着回忆前世用过的最基础的聚灵阵图，用树枝石块在地上勾勒。
效果甚微。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灵气的感知和操控，正在一点点复苏，那深埋于血脉中来自遥远先祖的一丝阵道天赋，似乎也在缓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