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那一刻,我正蹲在教学楼后头的排水沟边上。
雨下得跟倒水似的,校服裙早就湿透了,黏在腿上冰得人想骂街。我顾不上这些,盯着屏幕上那条匿名短信——【他们已经开始清理b3区了】。
江叙白刚走,肩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我就收到了这个。
b3。
又是b3。
上次那个玻璃瓶底的批号是b3-07,病历上的实验代号也是b3。现在连顾明远清场都要用这俩字开头,搞得跟暗号接头似的。
可最让我心口发紧的是,江叙白这几天晚上都在实验室过夜,每天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课,手里还攥着半瓶安眠药。
他不是失眠。
他是被什么东西压得睡不着。
我盯着医务室二楼的小窗,咬了咬牙。再拖下去,证据全没了。
雨水顺着发梢往脖子里灌,我抓着排水管往上爬,手一滑差点摔进花坛。好在黑绳上的U盘还能用,绕两圈卡进窗框电路板,滋啦一声,锁开了。
我翻进去的时候膝盖磕在柜子角上,疼得直抽气,但没出声。
储物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摸出手电筒,光扫过去全是药盒。标签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角落找到一盒“唑吡坦缓释片”,背面印着:b3-07。
和那天注射的批号一模一样。
我心跳快了一拍,赶紧拍照上传,顺手把药盒塞进外套内袋。就在我准备撤的时候,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完了。
我立刻关灯贴墙,屏住呼吸。
门推开的一瞬间,手电光直直照进死角。我看见江叙白站在门口,衬衫领口歪着,袖子卷到手肘,左手夹着一块染血的纱布,右手握着手电,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来。
“谁?”
我没动。
他一步跨进来,速度快得不像伤员,左手猛地掐住我喉咙按上墙:“沈家派你来的?”
力道重得我眼前发黑,后脑撞在铁皮柜上咚的一声。窗外雷炸,照亮他锁骨处渗血的绷带,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喘了口气,没挣扎。
反而抬眼盯着他,等下一波雷光劈下来时,突然一把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后腰上方那道细小的针孔疤痕。
“看看这个。”我声音稳得连自己都吓一跳,“像不像十三年前给你妈打镇静剂的那个针眼?”
他手指猛地一抖。
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半寸。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他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水泥地。
我趁机偏头挣开一点距离,喘着说:“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个。你吃的药,批号是b3,跟我那份病历上的实验代号一致。你以为你在吃安眠药?你是在被人喂‘重启程序’。”
他脸色唰地变了,一把夺过我藏在外套里的药盒,翻到背面看批号,指节捏得发白。
“你他妈到底查了多少?”他低声问。
“比你想象的多。”我说,“也比你想承认的早。”
他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半晌,忽然冷笑:“所以你现在是来救我的?还是来确认我有没有疯,好回去写报告?”
“我不是沈家的眼线。”我直视他,“我是那个被你们所有人当成实验品、打了超标苯巴比妥、长大后还得假装乖巧的沈知意。”
雷又响了。
这一次,他退了半步。
“那你为什么非要碰这个?”他扬了扬手中药盒,“你知道动它会触发什么吗?”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才要抢在他们销毁前拿到证据。”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把药盒往地上一摔,玻璃碎了一地。
“没有了。”他说,“现在你什么都拿不走。”
我看着他,心里却没慌。
备份早就传出去了,三份加密文件藏在不同节点,他毁得了实物,毁不了数据。
但我不能说。
说了,他就真当我是个入侵者了。
我慢慢弯腰,想捡起碎片里的药品编号标签,结果他一脚踩上来,鞋底碾过残渣。
“别逼我把你交给校医。”他声音冷下来。
“交啊。”我抬头笑了一下,“那你顺便解释下,为什么一个纪律委员半夜在医务室藏批号和实验体相关的药?还要用染血纱布包着手?”
他瞳孔缩了缩。
我继续说:“你说我要是现在打开手机直播,标题写‘江校草深夜私藏管制药物’,你觉得明天热搜第几?”
他眯起眼,盯着我看了好久,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然后忽然冷笑:“你真是够狠。”
“跟你们学的。”我耸肩,“毕竟我可是从十岁就开始靠黑进养母电脑换饭吃的主。”
他又沉默了。
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我以为他要放我走的时候,他突然抬脚,踹在我小腿外侧。
我根本没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往后跌出窗口。
后腰狠狠撞上楼下的花坛边缘,疼得我差点叫出来。泥水溅了一脸,耳朵嗡嗡作响。
我趴在地上缓了两秒,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第一反应却是去摸脖子。
银坠还在。
完好无损。
我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后腰那道旧伤突然一阵刺痛,像有根针顺着神经往上扎。
脑子轰地一下——
画面来了。
自动回放。
1998年,医院病房,灯光惨白。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在配药,胸牌晃了一下,名字是**林婉清**。她转身,手里拿着一支蓝色液体的针管,走向婴儿床。
床上的襁褓动了动。
镜头拉近,我能看清针尖扎进皮肤的瞬间。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林护士!主任找你!”
女人回头应了一声,把针管放在床头柜上,匆匆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一个小男孩冲了进来,满脸是血,左臂有个月牙形的疤。他看了眼门口,迅速把半块银吊坠塞进我的襁褓里,又顺手把针管里的药倒进洗手池。
做完这一切,他抓起一块纱布按住自己流血的额头,踉跄着跑了。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躺在花坛边,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滴,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个男孩的脸。
原来那时候他就救过我一次。
不是后来大火那天。
是更早之前。
在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手还在抖。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窗户被拉开。
江叙白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攥着那块染血的纱布。
他低头看我,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盖住:“下次再碰我的东西……”
我没听清后半句。
因为他话没说完,就猛地把纱布扔了下来,正落在我脚边。
湿透的纱布摊开一角,隐约能看到底下写着几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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