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张开双臂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人平时连伞都不肯和我共用一下,下雨天宁愿淋着走两公里也不说一句“一起走”,现在倒好,直接拿后背对着三把枪,跟个不要命的傻子似的站得笔直。
顾明远笑了,笑得还挺客气:“江少爷,你这是演哪出?你以为你是超人?还是觉得拍电影不用子弹?”
我没吭声,手里的U盘还冒着热气——刚从嘴里掏出来那会儿它都快被体温焐化了。我现在全身都在抖,不是怕,是累的。连续十几个小时没合眼,记忆回放开了不下二十次,脑子像被榨干的柠檬皮,皱巴巴地贴在颅骨上。
但我知道不能倒。
一倒,全完了。
江叙白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沈知意,把U盘给我。”
“你疯了吧?”我脱口而出,“刚才你还拦着我不让我打开‘潘多拉’,现在又要它?”
他终于侧了半张脸,眼角有点红:“因为我比你更清楚,这东西一旦启动,就收不回来了。”
风很大,吹得我们俩校服哗啦响。他白衬衫的扣子崩开了一颗,露出心口那道疤——月牙形的,像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童话时画的那种。
下一秒,他当着所有人面,一把扯开衣领,把伤口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顾明远。”他嗓音冷得像冰,“你说我们是实验体,说我们是失败品,那你有没有查过,为什么每次G-07数据激活,我的神经信号都会同步波动?”
顾明远眯起眼。
“胚胎分裂前七十二小时,你们做过一次基因融合。”江叙白冷笑,“不是调包,是复制。我和她,是从同一个受精卵里分出来的双生子。你动她,等于动我。她的痛觉传到我这里只慢0.3秒,我的心跳停了,她的脑电波也会骤降。”
我愣住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些画面——养母家阁楼、深夜医院、第一次启动录音机的瞬间……每一个我回放过的场景里,角落总有个模糊身影。不是监控死角,是他。
原来不是巧合。
是我们之间有根看不见的线,一直连着。
顾明远脸色变了:“不可能……双生子早就夭折了,记录上清清楚楚!”
“记录是你写的。”我接话,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可人活着,数据骗不了。你要杀我,就得先杀他;你要抓我回去做实验,他也逃不掉。你们实验室的设备能控制一个,能同时压制两个同步觉醒的意识吗?”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连警报声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江叙白慢慢转过身,伸手握住我那只攥着U盘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指尖却稳得离谱。
“听见没?”他对顾明远说,“我们现在是一条命。她死,我活不了;我废,她也不会投降。你要‘潘多拉’,可以。但得一次性带走两个。”
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不是感动,是憋的。这么多天一个人扛着,装傻、装乖、装数学考三十几分的学渣,晚上偷偷爬起来破解防火墙,被宋璃泼红漆也不还手……我以为只要赢到最后就行。
但从没人站在我这边。
直到这一刻。
我反手抓紧了他的手指,把U盘塞进他手里:“那你来保管。反正你也吞过退烧药当糖豆,不怕再吞个U盘。”
他嘴角抽了一下:“你还记得这事?”
“你高二物理竞赛那次发烧坚持上场,吃完药说是薄荷糖。”我翻白眼,“结果在台上吐了评委一身。”
他居然笑了。
哪怕枪口还在对着我们,他还是笑了。
顾明远终于动了,抬手做了个手势。四周黑衣人往前压了半步,枪管齐刷刷对准我们胸口。
“我可以等。”他说,“冷冻舱能维持三十年。你们撑得了多久?饿一顿饭就手抖成这样,还想跟我耗?”
我没理他,只看着江叙白:“你说‘潘多拉’是解码器,能解开神经锁……那能不能反向入侵?”
“能。”他点头,“但需要生物信号同步,还得靠近主控终端。”
我懂了。
抬脚就往天台中间走,那边有台老旧的维修电脑,连着楼体监控系统。虽然破,但能接入内网。
江叙白立刻跟上。
“站住!”顾明远吼。
我们没停。
走到电脑前,我把屏幕掰正,键盘上全是灰。江叙白单手拉开袖扣,把U盘插进接口。
进度条开始跑。
绿色的光一格格往前推,像心跳。
“阻止他们!”顾明远下令。
黑衣人冲上来。
江叙白一脚踹翻椅子挡路,另一只手死死按着U盘底座:“别拔!同步还没完成!”
我转身抄起地上一根断掉的铁杆,抡圆了砸向第一个扑来的家伙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枪掉了。
第二个上来想抱摔,我膝盖顶他肚子,顺势把铁杆卡在他脖子上。他挣扎两下,不动了。
第三个最狠,直接扑向电脑。
江叙白眼疾手快,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我还以为那是他削铅笔用的——反手一甩,刀柄砸中对方太阳穴,人当场软了。
我喘着粗气扶墙:“你什么时候带刀的?”
“从发现你半夜翻墙去网吧那天起。”他头也不回,“以防万一。”
我差点笑出声。
这时,进度条走到85%。
只剩最后几步。
顾明远站在原地没动,但眼神已经不对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急躁和一丝……慌。
他知道,这次真要输了。
“沈知意!”他突然喊我名字,“你妈在b区第七层!只要你停下,我立刻放人!”
我顿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产房的画面、血床单、护士被拖走的脚、还有那个戴狐狸面具的男人。
然后我想起十岁那年,在阁楼摸到录音机时的第一句话——
“别怕,妈妈爱你。”
那是我亲妈留下的声音。
但现在,我不需要靠回忆撑着了。
我回头看江叙白,他也正看着我。
“你说我们是钥匙?”我问他。
“对。”他点头,“彼此的钥匙。”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回车键上。
“那就开门。”
他握紧我的手,十指交扣。
进度条走到99%。
电脑屏幕突然闪出一行字:
【神经链路同步成功】
【潘多拉协议已激活】
【目标:顾氏核心数据库】
下一秒,整栋大楼的灯集体熄灭。
又瞬间亮起。
警报声戛然而止。
所有摄像头转向天台,红点齐刷刷锁定顾明远。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潘多拉”不是病毒。
是广播。
它把所有实验数据、交易记录、杀人证据,全都打包发了出去——发给警方、媒体、竞争对手、甚至学生家长群。
现在,全城都知道顾氏干了什么。
江叙白松了口气,肩膀一垮,差点跪下。我赶紧扶住他。
“没事了。”我说,“结束了。”
他摇头:“还没。他不会认输。”
话音刚落,顾明远突然笑了。
他慢慢卷起左手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旧疤痕,形状竟和我的吊坠一模一样。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是双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