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目光转向烈山武,
“这位是?”
烈山武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如同金铁交击:
“人族,武祖殿,烈山武。”
他没有使用任何敬语,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的身份。
太乙真人感知到烈山武体内那如同蛰伏火山般的磅礴气血,心中微凛,但金仙的骄傲让他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只是淡淡道:
“原来是烈山殿主。”
就在这时,殿外又走进来三位老者。
他们衣着普通,甚至有些陈旧,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们先是向尧微微躬身示意,然后便自顾自地在殿侧预留的座位上坐下,开始低声交谈起来,内容似乎是关于某个边境哨所遭遇小股妖兽骚扰的应对之策。
他们进来时,甚至没有多看太乙真人一眼,仿佛这位仙光缭绕的昆仑金仙,与殿内的一根梁柱、一块地砖并无区别。
太乙真人的呼吸骤然一窒!
这三位老者!他们的气息!
虽然内敛,但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血波动与意志威压,赫然都是大罗金仙层次!
而且,绝非初入大罗,那凝练程度,那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的态势,显示他们在此境界已沉浸许久!
三位大罗金仙!就这么如同寻常老农般,坐在人族帝宫的偏殿里,讨论着“妖兽骚扰”这种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怎么可能?!
人族……人族何时有了如此底蕴?!
在他的认知里,人族虽有三皇治世,但顶尖强者理应稀少,大罗金仙更是凤毛麟角才对!
可眼前……这陈都帝宫之内,算上烈山武,他已然感知到了四位大罗级的存在!
这还不包括那位气息与整个人族气运相连、让他有些看不透的共主尧!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太乙真人的脊背。
他脸上的从容与矜持,瞬间僵硬了几分。
烈山武将太乙真人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尧道:
“共主,太乙真人远来是客,是否先安排客舍歇息?”
尧点了点头,看向太乙真人,笑容依旧温和:
“上仙一路劳顿,不如先至客舍安顿,稍事休息。我人族虽简陋,也必竭诚款待。至于辅佐之事,不急在一时。上仙亦可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我人族如今的风土人情与现行法度,日后相助,也能更为妥帖。”
这番话,客气中带着明确的界限。
感念你的“善意”,但人族事务,自有规矩。
你先熟悉环境,至于如何“辅佐”,得按人族的节奏和方式来。
若是初入殿时,太乙真人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人族的怠慢与不识抬举。
但此刻,亲眼见到四位大罗金仙坐镇,感受着这帝宫内无处不在的、凝实厚重的人道气运,他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
那股人道气运,炽烈、磅礴、带着亿万人族生生不息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汪洋,笼罩着整个陈都。
在这气运面前,他这区区金仙,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更让他心底发毛的是,就在刚才他心神震动之际,他隐约从那浩瀚的人道气运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更加古老、更加蛮横、带着开天辟地般煞气的意志烙印!
那气息……他绝不会认错!是巫族!
而且是极其纯正、极其强大的混元级意志!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巫刚!
那位在紫霄宫中就敢与圣人博弈、硬顶三清、让西方二圣灰头土脸的祖巫之首!
那位传说中,与人族三皇四祖关系莫逆,就是人族背后最大靠山的恐怖存在!
所有的傲气,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冷汗,瞬间浸湿了太乙真人内衬的道袍。
他脸上的僵硬迅速化为一丝近乎谦卑的笑容,连忙朝着尧深深一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共主思虑周全!是贫道孟浪了!初来乍到,不识人族规矩,妄言天道大势,实在惭愧!一切但凭共主安排!贫道定当潜心学习人族法度,绝不敢再妄自尊大,定当尽心竭力,以供驱策!”
这番前倨后恭、姿态放得极低的转变,让殿内那几位原本对他观感不佳的人族官员,脸色稍缓。
连那三位一直在低声讨论边境事务的老者,也停下话语,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下,目光中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少了几分之前的无视。
烈山武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上前一步,对太乙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仙,请随我来。”
“有劳殿主!有劳殿主!”
太乙真人连忙应声,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下意识地落后了烈山武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殿外走去,再不复来时那般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姿态。
走出帝宫正殿,远离了那几位大罗金仙的注视,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人道气运压迫,太乙真人才感觉胸口那股憋闷感稍稍缓解。
他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那巍峨肃穆的宫殿,又看了看身旁气息渊深如海、步伐沉稳的烈山武,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烈山殿主,不知……巫刚祖巫,近来可好?贫道……贫道对祖巫仰慕已久。”
烈山武脚步不停,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太乙真人的脸颊:
“老祖宗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揣度?上仙既是为辅佐共主、为人族而来,便安心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不该问的,莫问。”
太乙真人心中一凛,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忙低下头,连声道:
“是是是,殿主教训的是!贫道失言!贫道失言!”
再不敢多问半句。
自此,太乙真人在陈都,彻底收敛起所有仙家傲气,变得异常“安分守己”且“识时务”。
他不再驾云招摇,而是如同最普通的人族修士一般,徒步行走于陈都的街巷之间。
身上那件月白道袍,也因他主动深入乡野,勘察地脉,调解部落间因水源、猎场产生的摩擦,而沾染了尘土与风霜。
他被安置在帝宫外围一处简朴的客舍,除了一枚用于紧急联络昆仑山的玉符和几本记录玉清仙法基础以及洪荒见闻的道书外,几乎身无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