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天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沉重的夜幕。
镇国公府祖祠！那个供奉着林家历代英烈、据说有着神秘力量守护的地方！
“你确定？”墨渊紧紧盯着林昊天，眼神锐利如刀。此刻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但也不能盲目相信。
“确定！”林昊天用力点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祖祠的守护阵法是林家最大的秘密，据说能镇压邪祟，涤荡污秽！虽然我不知道对……对她体内这东西有没有用，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他看了一眼再次被侍卫们拼死按住的、不断嘶吼挣扎的苏婉清，声音低沉下去：“总不能……真看着她这样下去，或者……杀了她。”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无论前世有何恩怨，无论苏婉清是否被操控，亲眼看到她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要亲手决定她的生死，这对林昊天来说，依然是一种残酷的煎熬。
“好！就去祖祠！”墨渊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他立刻吩咐侍卫准备马车，同时看向林昊天：“祖祠那边，你能确保不惊动府里其他人吗？”
“可以！”林昊天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一条密道，直通祖祠后院。这个时辰，祖祠那边除了两个老仆，不会有别人。”
计划迅速敲定。为了不引起骚动，他们决定只带少数几名精锐侍卫，由林昊天带路，悄悄前往镇国公府祖祠。
一行人趁着浓重的夜色，悄然离开了城西别院。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
车厢内气氛凝重，苏婉清被堵住了嘴，用特制的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由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紧紧看管着。
即便如此，她依旧在不停地扭动，发出沉闷的呜咽，灰白的气息从她周身毛孔丝丝缕缕地渗出，让整个车厢都弥漫着一股阴冷不详的气息。
泠崖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手心微微出汗。
她不知道林家祖祠是否真的能压制系统，也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祸。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林昊天，他紧抿着唇，脸色阴沉地望着被捆缚的苏婉清，眼神复杂难辨。
墨渊和赵清悦坐在另一侧，同样沉默不语。赵清悦手中紧紧攥着那个青铜星盘，盘上的指针一直死死指着苏婉清，微微颤动着。
马车最终在离镇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的一条僻静小巷停下。
林昊天率先跳下马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众人打了个手势，领着他们钻进了一条更窄的、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
这条密道果然隐蔽，入口处伪装成一个废弃的假山石洞，里面狭窄而潮湿，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
众人屏息凝神，跟着林昊天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只有偶尔从缝隙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林昊天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块活动的石板。
一股肃穆、陈旧，带着淡淡香火和木头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他们已然身处镇国公府祖祠的后院。
夜色下的祖祠，飞檐斗拱，庄严肃穆，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院内古树参天，投下斑驳的阴影，只有祠堂深处常年不熄的长明灯，透出一点昏黄温暖的光。
林昊天对这里显然极为熟悉，他示意两名侍卫将不断挣扎的苏婉清抬进来，然后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供奉着林家先祖牌位的正殿。
一踏入正殿，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感便笼罩下来。空气中仿佛流淌着某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
就连一直躁动不安的苏婉清，在进入这里的瞬间，挣扎的幅度也明显小了一些，喉咙里的呜咽声也变得低沉，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
“有效果！”赵清悦惊喜地低呼，她手中的星盘指针虽然还指着苏婉清，但颤动的幅度明显减弱了。
墨渊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环顾四周。
大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层层叠叠、刻满名字的漆黑牌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阵法核心在哪里？”墨渊看向林昊天。
林昊天指着大殿中央，那块位于所有牌位正下方、雕刻着繁复云雷纹的古老青石地砖：“就是那里！站上去，或者将需要镇压之物置于其上，据说就能引动阵法之力。”
“把她放上去！”墨渊立刻下令。
侍卫们依言，将被捆缚的苏婉清抬到了那块巨大的青石地砖上。
就在苏婉清的身体接触到青石地砖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整个大殿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
青石地砖上那些原本黯淡的云雷纹路，骤然亮起了柔和却坚定的金色光芒！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如同活过来的藤蔓，沿着纹路迅速蔓延、交织，很快便构成了一个复杂而玄奥的图案，将苏婉清笼罩在内！
“啊——！！！”
被金光笼罩的苏婉清，猛地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的酷刑！她身体表面那层灰白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滚、沸腾，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消散！
有用！这祖祠的守护阵法，真的能克制系统！
然而，系统的反抗也前所未有的激烈！
不！不可能！低等世界的法则……怎能束缚我！
冰冷的、充满暴戾和难以置信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除了早有准备的墨渊和林昊天勉强稳住心神，赵清悦和几名侍卫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泠崖也被这股意念冲击得脸色一白，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目光紧紧盯着金光中痛苦挣扎的苏婉清。
她能感觉到，那金色的阵法之力正在与系统进行着一场无声却凶险的拉锯战。
金色的光芒试图净化、镇压那灰白的邪恶气息，而那灰白气息则在疯狂地冲击、腐蚀着金光构成的壁垒。
苏婉清的身体成了这两股力量交锋的战场，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这样下去不行！”林昊天看着苏婉清那副痛苦的模样，心急如焚，对着墨渊喊道，“阵法的力量似乎也在消耗！她……她会先撑不住的！”
墨渊也看出了问题所在。阵法的确能压制系统，但似乎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驱除或消灭。
而作为容器的苏婉清，很可能在系统被压制之前，就先一步油尽灯枯！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就在这僵持不下、众人心急如焚之际，一直紧盯着苏婉清的泠崖，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她看着在金光与灰白气息交织中痛苦不堪的苏婉清，看着她眼中偶尔闪过的那一丝属于她本人的、绝望而痛苦的清明，一个念头猛地划过脑海——
既然外力无法快速解决问题，那么……从内部呢？
如果苏婉清自己的意志，能够配合这阵法之力呢？
“苏婉清！”泠崖突然大声喊道，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能量的嗡鸣和苏婉清的惨叫声，“听着！阵法在帮你！它在压制那个东西！用你的意志力！反抗它！把它逼出来！”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不仅传入了苏婉清的耳中，似乎也隐隐触动了她识海深处被压制的那一点灵光。
反抗……逼出来……
苏婉清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了一瞬！
与此同时，林昊天看着金光中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却又依稀能看到几分前世影子的脸庞，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在脑海中疯狂翻涌。恨吗？当然恨！可如果……如果她真的也是受害者……
他猛地一咬牙，也上前一步，对着苏婉清吼道：“苏婉清！你给我挺住！别让那个鬼东西得逞！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找谁报仇去？！你给我醒过来！”
这别别扭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喊话，如同另一把钥匙，再次撬动了苏婉清紧闭的心扉。
报仇……是啊……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回家……她还没有……问清楚他，为何如此恨她……
回家……报仇……还有……那未解的疑惑……
强烈的、属于苏婉清自身的执念，如同星星之火，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燃烧起来！
“滚……出……去！！！”
一声用尽灵魂之力发出的呐喊，从苏婉清嘶哑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伴随着这声呐喊，她体内那点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意志力，不再是消极地抵抗，而是主动地、决绝地，配合着周身那温暖的、充满庇护意味的金色阵法之力，狠狠地撞向了盘踞在她识海深处的、那个冰冷的、试图掌控她一切的异物！
内外夹击！
轰！！！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能量风暴，以苏婉清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金色的阵法光芒大盛，瞬间将那残余的灰白气息彻底吞没、净化！
苏婉清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她周身那令人不安的灰白气息，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殿内，金色的光芒缓缓收敛，重新隐没于青石地砖之中。只剩下长明灯昏黄的光晕，以及劫后余生、剧烈喘息着的众人。
成功了？
系统……被压制住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婉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古老的祖祠。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苏婉清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令人心悸的灰白和空洞，只剩下无尽的疲惫、虚弱，以及……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带着茫然和后怕的清明。
她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张了张嘴，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结……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