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话音落下的瞬间,孤峰之下的魔渊煞气骤然沸腾!一道粗壮如巨蟒、由浓稠如墨的煞气与无数扭曲怨魂凝聚而成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破开翻涌的魔雾,朝着峰顶二人猛扑而来!其威势之凶戾,远超寻常金丹境魔物,已然接近元婴层次!
这“噬魂幽蟒”乃是万魔渊外围的霸主之一,最擅吞噬生灵神魂,显然是被迟昭这几日引动的精纯煞气与鲜活生机所吸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迟昭瞳孔骤缩,体内刚刚经过煞气淬炼的混沌魔元瞬间咆哮,“墨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滤元魔域收缩凝聚于刀锋,便要悍然迎上!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那噬魂幽蟒的血盆巨口即将吞噬峰顶的刹那,一直静坐的凌暮,甚至未曾起身。他只是微微抬眸,琉璃色的眸子淡漠地扫了那凶物一眼,随即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空间与神魂的冰冷星辉,如同九天垂落的审判之刃,无声无息地掠过。
那气势汹汹、足以让金丹巅峰修士严阵以待的噬魂幽蟒,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狰狞的嘶啸戛然而止。下一刻,其由煞气与怨魂凝聚的躯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从中间开始,寸寸瓦解、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彻底化为虚无。
仿佛从未存在过。
轻描淡写,弹指湮灭。
迟昭持刀的手臂僵在半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凌暮很强,深不可测,但亲眼见到他如此随意地抹杀一头接近元婴层次的魔物,这种视觉与心灵上的冲击,依旧无比强烈。自己拼尽全力才能抗衡的存在,在对方眼中,或许真的与蝼蚁无异。
凌暮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目光转向迟昭,落在他那因蓄势待发而略显紧绷的身体上,最终停在他握着“墨斩”、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
“莽撞。”他淡淡评价,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此獠已凝聚怨魂核心,强行冲击,其临死反扑足以重创你之神魂。”
这话语,与其说是批评,更像是一种……解释?
迟昭抿紧嘴唇,没有反驳。他知道凌暮说的是事实,方才若他硬接,即便能胜,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但他不习惯,也不愿接受这种近乎“庇护”的姿态。
“弟子自有分寸。”他生硬地回应,收刀入鞘,试图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
凌暮看着他这副倔强又带着刺的模样,冰封般的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微光。他没有再就此事多言,转而望向魔渊深处,那里煞气更加浓郁,隐有更多强大的气息在蛰伏、窥视。
“煞气淬体已成,随我入渊。”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完,便率先化作一道星辉,如同利剑般射入那翻涌的魔雾之中。
迟昭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混沌魔元运转,周身泛起灰黑色的煞气光芒,紧随其后,投入那深不见底的万魔渊。
一入魔渊,周遭景象骤变。光线彻底被浓郁的魔气吞噬,变得昏暗无比,唯有依靠神识感知。狂风呼啸,卷动着冰冷刺骨的魔气与无数细碎的怨念碎片,如同刀刮骨肉,侵蚀神魂。脚下是崎岖不平、覆盖着暗红色苔藓的怪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与血腥气息。
凌暮在前方不疾不徐地飞行,周身清冷的星辉自动排开周遭魔气,形成一片净土。他所过之处,那些潜伏在暗处、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魔物,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纷纷惊恐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迟昭跟在他身后,感受着这份无形的庇护,心情愈发复杂。他必须全力运转混沌魔元与滤元魔域,才能抵挡住这无处不在的魔气侵蚀与怨念冲击。与凌暮的轻松写意相比,高下立判。
两人一路向下,遭遇了数波魔物的袭击。有由骸骨拼凑而成的骨魔,有能喷吐腐蚀魔炎的地穴魔蛛,还有无形无质、专攻心神的惑心魔……这些魔物实力不等,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皆有。
凌暮依旧很少出手,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只有当某些魔物的攻击过于刁钻诡异,可能对迟昭造成实质性威胁时,他才会屈指弹出一缕星辉,精准地将威胁湮灭于无形。
他的出手,每一次都恰到好处,既化解了危机,又给迟昭留下了足够的磨砺空间。这种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掌控力,让迟昭在战斗中飞速成长,对自身力量的运用越发纯熟,但也让他心底那根名为“屈辱”的弦,越绷越紧。
他像是一只被雄鹰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一边享受着庇护,一边渴望挣脱,证明自己也能翱翔九天。
在一次同时面对三头金丹后期“裂魂魔狼”的围攻时,迟昭杀得兴起,滤元魔域与“墨斩”配合,阵刀之威尽显,硬生生将其中两头魔狼斩杀吞噬。然而,最后一头魔狼却在临死前爆发,一道凝聚了其毕生怨力的魂刺,无视了物理防御,悄无声息地刺向迟昭后心!
这一击来得太过隐蔽与突然,迟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已然来不及回防!
就在他心神一紧,准备硬抗这记重创时——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后肩上。
是凌暮。
他甚至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迟昭身后。
那足以重创金丹修士神魂的魂刺,在触碰到凌暮手掌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彻底消散。
凌暮的手并未立刻收回,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迟昭的肩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迟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那冰冷的温度,以及其中蕴含的、足以撼天动地的磅礴力量。
“对敌之时,需眼观六路,神贯八方。你的‘镜湖领域’,还不够圆满。”凌暮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平静无波,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迟昭心上。
迟昭身体微僵,能感觉到凌暮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廓。这种过于亲近的接触与毫不留情的点评,让他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热意,随即又被更深的恼怒取代。
他猛地向前一步,脱离了那只手的范围,声音冷硬:“弟子受教。”
凌暮看着他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搭在空中的手缓缓收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回味方才那短暂的触感。他琉璃色的眸子在昏暗的魔渊中,显得越发深邃难测。
“跟上。”他不再多言,继续向前。
迟昭跟在他身后,感受着后肩那仿佛残留的冰冷触感,心绪纷乱如麻。凌暮这种时而冷酷、时而出手相护、时而近乎亲昵的举动,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越缠越紧。
他看不透这个男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但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万魔渊,他暂时还需要这份危险的“庇护”。
而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似乎也并不全然排斥……这种被强大存在时刻“注视”着的感觉。
魔胎的本性,本就趋向于依附更强者。
只是,他不愿承认。
两人各怀心思,向着魔渊更深处,不断下潜。周围的魔气愈发精纯浓稠,压力也越来越大,预示着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