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那近乎宣言般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迟昭的心头，带着沉甸甸的占有欲。然而，这一次，迟昭心底涌起的除了惯常的屈辱与反抗，更滋生出一丝隐秘的、如同毒藤般悄然蔓延的兴奋。
他看懂了凌暮冰封表象下的裂痕——那因他刻意展露的“不安分”而微微波动的掌控欲。这证明，他的“反引诱”并非徒劳。
“师尊说的是。”迟昭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流转的暗芒，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驯顺的假象。他不再赤着上身站立，而是从容地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上。动作间，湿漉的布料贴合着少年柔韧而蕴含力量的腰线，颈侧未干的水珠滑入衣领，带着一种无意却又致命的吸引力。
凌暮静立原地，琉璃色的眸子看着他穿衣的动作，并未阻止，也并未移开视线。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能穿透布料，描摹其下刚刚经受魔池淬炼、愈发莹润的肌骨线条。
待迟昭整理好衣袍，将那块能量消耗大半、但仍蕴含精纯魔元的黑煞源核递过来时，凌暮却并未伸手去接。
“你既已用它突破，残余之力于你巩固境界尚有裨益，自行收着吧。”他语气淡漠，仿佛赐下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迟昭指尖微顿，从善如流地将源核收起。他知道，这并非凌暮大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投喂”。如同饲养珍禽，给予最好的资源，只为让它长得更符合心意，羽毛更鲜亮，更……离不开这华美的牢笼。
“谢师尊。”他低声道谢，姿态恭敬，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收起源核的刹那，凌暮负在身后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离开了沉寂的黑煞殿。
殿外，因凌暮之前引发的骚动已逐渐平息，那些被吸引而来的魔物在失去目标后，大多重新隐入了浓郁的魔气与黑暗之中，只有少数强大的存在仍在远处逡巡，忌惮地望着那道重新出现的星辉身影。
返回的路程，相较于来时，似乎平静了许多。凌暮依旧在前引路，星辉开道，万魔退避。迟昭紧随其后，体内金丹后期的魔元奔腾流转，抵御深渊魔气侵蚀已不像之前那般吃力，甚至能分出一部分心神，去观察前方的身影，去思考下一步的“试探”。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承受那无处不在的“注视”和“庇护”。
一次，在穿越一片布满空间裂痕的险地时，凌暮如同来时一样，精准地湮灭了几道袭向迟昭的隐形空间之刃。迟昭却在此刻，脚步故意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地向侧面滑去，那里，恰好有一道细微却危险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
“小心。”
清冷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一只手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带离了危险区域。那手臂的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微凉温度，与腰间瞬间绷紧的肌肉形成鲜明对比。
迟昭“惊魂未定”地靠在凌暮怀中，抬头便能看见对方线条完美的下颌，以及那双低垂下来、看不出情绪的琉璃眸子。两人距离极近，他甚至能闻到凌暮身上那股独特的、仿佛亘古星辰般的冷冽气息，与自己身上残留的万化魔池的阴冷魔息交织在一起。
“弟子一时不察，多谢师尊。”迟昭没有立刻挣脱，反而借着“受惊”的由头，手指下意识般地轻轻抓住了凌暮胸前的衣襟，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颤，眼睫轻颤，仰视的角度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且……依赖。
他能感觉到，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瞬，那冰冷的眸光，也仿佛凝滞了刹那。
有效果。
迟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惊后寻求庇护的模样。他知道凌暮喜欢这种掌控感，那他便给他看他想看的“依赖”。但这依赖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他要让凌暮在享受这虚假的温顺中，逐渐沉沦，直到再也无法忍受这“所有物”若即若离的引诱，率先撕破那层冷漠的外壳。
凌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息，那目光深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最终，他松开了手，力道不轻不重，将迟昭推回了安全的站立姿态。
“跟紧。”他转身，继续前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从未发生。
但迟昭敏锐地注意到，凌暮周身那原本圆融无暇的星辉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接下来的路程，迟昭的“意外”变得多了起来。
有时是“不慎”被隐匿的魔藤绊到，向前扑去，被凌暮抬手扶住肩膀；有时是“灵力运转不畅”，身形微滞，落在后面，引得凌暮放缓脚步，甚至回头看他一眼；更有一次，他“好奇”地靠近一株散发着异香的魔植，在其突然喷射出迷幻花粉时，“恰好”被凌暮挥袖卷出的星辉护住，拉回身边。
每一次接触，每一次“救援”，迟昭都表现得感激而顺从，眼神纯净，仿佛全然信赖着这位强大的“师尊”。但他总会“无意间”留下一些痕迹——一次指尖划过凌暮手腕内侧最敏感的皮肤，一次呼吸轻轻拂过凌暮的颈侧，一次在凌暮扶他时，借力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依靠过去，感受那具看似清瘦实则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躯体瞬间的僵硬。
他在玩火。点燃凌暮冰封之下的欲望，也燃烧着自己不甘被掌控的野心。
天生媚骨无形中散发出的魅力，混合着他刻意营造的脆弱与依赖，如同最醇厚的魔酿，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凌暮的防线。
凌暮始终沉默。他依旧会在危险时出手，依旧会在前引路，但他的气息，却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冷。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是冰层下暗流汹涌的征兆。他看向迟昭的目光，也越发深邃，那琉璃色的眸子里，不再仅仅是审视所有物的冷漠，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的暗色。
又一次，迟昭“因为”吸收周围过于浓郁的魔气修炼，导致气息微微紊乱，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脚步虚浮。他扶着旁边冰冷的岩壁，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汗，眼尾泛红，带着一种病态的、惹人怜惜的艳色。
凌暮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伸手搀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从他潮红的脸颊，滑到他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氤氲着水汽、却暗藏挑衅与算计的眸子上。
四周是死寂的深渊，只有魔风呼啸。
良久，凌暮缓缓抬起手，并非扶向他，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开迟昭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一缕墨发。动作轻柔，与他周身冷冽的气质截然不同。
他的指尖停留在迟昭滚烫的额角，冰冷的温度带来一阵战栗。
“玩够了吗？”
凌暮的声音低沉而缓，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被撩拨后的沙哑。
迟昭心脏猛地一跳，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
他知道，凌暮看穿了他的把戏。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撕开那层伪装，直面这逐渐失控的欲望。
迟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偏头，让自己的脸颊更贴近那冰冷的指尖，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妖异的弧度，声音轻得像羽毛搔刮：
“弟子不知……师尊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师尊的手……好凉，很舒服。”
他在挑衅，也在引诱。
明目张胆，步步紧逼。
凌暮眸色骤然转深，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仿佛有漆黑的漩涡开始疯狂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