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秘境深处,迟昭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轮回。当他终于将那最后一丝狂暴的九幽冥火本源成功驯服,使其如同温顺的溪流般融入混沌魔元与碎星魔核之中时,他整个人已近乎虚脱。
意识沉浮间,他感觉到一股精纯温和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将他的意识从无尽的冰寒与灼痛中温柔地拉回。空间置换的眩晕感再次传来,比进入时柔和了许多。
待他重新感知到外界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那片幽蓝的冥火之海,而是回到了奈何桥头,那片灰黑色的荒原上。他依旧盘膝坐着,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蓝色冰晶,那是过度吸纳冥火之力尚未完全炼化的表象,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他体内那已然质变的混沌魔元,更加深邃磅礴,运转间隐隐带着一丝冰蓝色的幽光,散发出净化与冰寒交织的意韵。识海之中,碎星魔核与一缕如同蓝色精灵般跳跃的九幽冥火和谐共处,相互滋养,使得他的神魂强度提升了何止数倍,神识扫过,周围阴气的细微流动都清晰可辨。
他成功了。虽然代价惨重。
一双冰冷的、带着熟悉星辰气息的手,轻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迟昭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凌暮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容。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琉璃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还能动吗?”凌暮的声音比起平日,似乎少了几分惯有的冰冷,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别的什么。
迟昭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刺痛,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摇了摇头。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神魂与肉身都处于极度亏空的状态。
凌暮没再说什么,扶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竟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迟昭身体瞬间僵硬,苍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凌暮手臂上传来的、不容抗拒却又小心控制着力道的力量禁锢住。
“别动。”凌暮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的意味,“你想瘫在这里,被那些窥伺的鬼物分食吗?”
迟昭抿紧了唇,别开脸,不再挣扎,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这种完全依赖、被掌控的姿势,让他感到屈辱,但心底深处,却又诡异地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鬼域,在他最虚弱的时候。
凌暮抱着他,步伐平稳,向着荒原外走去。星辉自然流淌,将周遭浓郁的阴死之气排开,形成一个安全洁净的区域。他并没有施展瞬移或飞行,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仿佛在刻意放缓节奏。
迟昭靠在他冰冷的胸前,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那股清冽独特的星辰气息,与自己身上残留的冥火寒意交织在一起。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凌暮周身自然散逸出的精纯星辉能量,恢复着自身。
凌暮低头,看着怀中少年紧闭双眼、长睫微颤、苍白脆弱的模样,琉璃色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光。他的目光扫过迟昭破损法袍下隐约透出的伤痕,以及脸上那未干的汗迹与血污,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行走间,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迟昭垂落的手腕。那手腕纤细,皮肤冰凉,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凌暮的指尖微微一顿,然后,竟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试探般的轻柔,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
迟昭身体猛地一颤,倏然睁开了眼睛,对上凌暮近在咫尺的目光。
凌暮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他,握住他手腕的指尖,却开始缓缓渡入一股精纯温和、与他平日冰冷霸道截然不同的星辰之力。这股力量如同温润的泉水,悄无声息地融入迟昭干涸的经脉与识海,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缓解着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刺痛。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标记意味的星辉,而是纯粹的、带着疗愈性质的滋养。
迟昭怔住了,一时间忘了挣扎,也忘了说话。手腕处传来的触感冰冷,但那渡入的力量却带着奇异的温暖,流遍四肢百骸,舒服得让他几乎想要喟叹。他看着凌暮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眸子,第一次在其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清晰,仿佛被小心翼翼地盛放在了那片冰封的星海中央。
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悸动,如同细小的电流,顺着相触的皮肤,悄然窜入心尖。
凌暮的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迟昭的手腕内侧,那最敏感的皮肤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某种无声的确认与……安抚。
迟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苍白的脸颊再次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猛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凌暮更紧地握住。
“别动。”凌暮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神魂损耗过度,需要引导。”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但那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以及指尖那近乎缱绻的摩挲,却让这疗愈的过程,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
迟昭瞪着他,想从对方眼中找出戏弄或掌控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仿佛能将他灵魂都吸入的专注。
他最终放弃了挣扎,或者说,是身体贪恋着那温和力量的滋养,亦或是……心底某个角落,并不排斥这份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温柔。
他重新闭上眼睛,任由凌暮握着他的手腕,任由那精纯的星辰之力流淌全身,修复着伤势,也……搅乱着他本就因虚弱而敏感的心湖。
凌暮看着他重新闭眼后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依旧泛着红晕的耳尖,琉璃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快得如同幻觉。
他就这样抱着他,握着他的手,在昏黄死寂的鬼域荒原上,一步步前行。
星辉为路,冥火初融。 冰冷的怀抱与指尖的温度,交织成一张无声的网,将疲惫的猎物温柔笼罩。
有些东西,在生死边缘挣扎之后,在极致虚弱依赖之时,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对抗与征服,掺杂进了连当事人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