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这堂哥,如今倒是想起他封地,这些百姓了?”
武阳城。
将军府大殿。
唐尘坐在帅椅上,看着面前文书忍不住大笑,正是唐木白,散发至嶂南各处的“讨逆檄文”。
唐尘语气中全是轻蔑,他并未动怒,反而觉得唐木白此举过于滑稽。
一个多年来只知压迫百姓,骄纵享乐的藩王,直到刀兵加身,才想起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呼喊几声。
这其中的虚伪与仓皇,岂能瞒得过唐尘的心思?
唐尘微微抬手,将文书递向身旁的雨化田。
“让大家都看看,看看咱们这位嶂南王,是如何舞文弄墨,替我等“扬名”的。”
侍立在帅椅之侧,如阴影般安静的雨化田立刻躬身,双手接过文书。
步伐无声,先将文书送到了左手边首位的一位将领面前。
正是大帅韩信。
接过文书,韩信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愤怒,也无惊讶。
于韩信而言,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胜负才是根本。
这等口舌之争,污蔑之词,就像过家家一般。
他只粗略看了几眼,便默不作声地将文书递给了下一位将军。
接下文书的是昌松。
从一宗长老如今位极人臣,昌松也学会了为官之道,更明白在何种场合该有何种表现。
他仔细看着,眉头渐渐拧紧。
待到看完,昌松猛地一拍大腿,不顾大殿肃静,豁然起身,对着唐尘的方向抱拳:
“陛下!”
“这唐木白简直无礼,罪该万死!文书之上,满篇皆是颠倒黑白!竟敢如此羞辱陛下天威,诬我西荒仁义之师为妖魔!此獠不除,天理难容!老臣肺都要气炸了!我草他马的!”
昌松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君主的维护和对敌人的蔑视。
演技一气呵成,既表了忠心,又不会显得过于做作。
殿中不少将领闻言,纷纷严肃,气氛开始升温。
文书继续传递。
梵平接过,细细阅之,他性格沉稳,虽未如昌松般激动,但眉头也深深一紧。
他看到的不仅是唐木白对唐尘的个人攻击,更是其对西荒大军整体形象的恶意抹黑。
想到唐木白本人在嶂南的倒行逆施,再对比眼前这篇将自己打扮成受害者和正义化身的檄文,梵平沉声道:“陛下,唐木白此举,实乃恶人先告状,企图蛊惑人心,其心可诛!”
吕布这时也扫了几眼,看到内容后,他霍得起身,几步便走到大殿中间,对唐尘下跪抱拳昂首:
“义父!那唐木白狗贼在文书中狂吠,羞辱义父圣誉,更污蔑我西荒将士!孩儿忍无可忍!请义父允准,孩儿即刻点齐兵马,星夜兼程,直扑他那龟缩的嶂南王府!定将这满口胡言的狗贼生擒活捉,绑到义父驾前!”
吕布的请战,充满了暴烈与直接,一下点燃了殿内更多将领的战意。
“二哥!让我和大侄子一起去!”
坐在门框上的李元霸忽然也开口,他单纯的心思,只听出有人在说他的“二哥”坏话,当下举着锤子期待的傻笑:“二哥,我好久没杀人,正好让我去杀点人玩!”
“陛下,末将愿随吕将军一同前往!”
“末将也愿往!定叫那唐木白知道厉害!”
“请陛下下令吧!”
大殿之内,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群情激昂,将军们都等不及要挥师,踏平嶂南王府。
武将们的血气激发,整个殿内弥漫着强烈的炽热杀气。
在这片沸腾的声浪中,有一人显得格外安静。
便是最初看过文书的韩信。
他依旧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端起了方才放下的杯子,轻抿一口,对周围将军们的激昂气氛充耳不闻。
唐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轻抬了抬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沸腾的大殿所有的请战声,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将军们的目光,都重新汇聚到唐尘身上。
唐尘微笑道:“诸位爱卿的忠勇,朕心甚慰。”
“理解大家闻此污蔑之词后的愤怒心情,匹夫受辱,尚知拔剑,何况我等执干戈以卫社稷者?”
他话锋又一转,语气从容:“然...为将者,切忌怒而兴师,为君者,更不可愠而致战。”
“敌人所求,或许正是我等被这区区纸上的狂言激得失去方寸,从而鲁莽行事,落入其下怀!”
唐尘这句话,瞬间将大殿内燥热的战争气氛冷却下来。
将领们冷静思考,顿觉陛下所言极是。
昌松更是适时地露出恍然大悟表情,拱手道:“陛下圣明!末将险些因一时愤慨,误了大事!实在是惭愧!”
昌松这老狐狸既捧了唐尘,又给自己找了台阶。
唐尘目光落在安静喝茶的韩信身上。
“韩帅!气氛也热闹过了,该谈正事了,你把下一阶段的进军方略,说与诸位将军听听。”
韩信这才放下茶盏起身,先是对唐尘行礼,随后目光扫过屋内众将道:
“陛下,诸位将军。”
“今日召集诸位,首要之事,本就是议定下一步进军方略,而非讨论那唐木白无关痛痒的聒噪。”
“我军此次攻克武阳,虽胜,却是一场硬仗。”
韩信开始进入主题,语气也开始严肃:
“此战,让我等真正见识到了嶂南守军其战力强弱悬殊,前两城,我军势如破竹,几无损伤,然武阳一战,我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却仍损兵六万有余!”
这个数字被他平静地报出,却让在场不少将领心头一沉。
胜利喜悦被这沉重的代价冲淡,气氛变得深沉。
“由此可见,嶂南的兵马,成分复杂,弱的军队就像鸡仔一样,而强的又像狼群一样。”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越往嶂南腹地推进,我们所遭遇的抵抗必将越强,敌军也越发兵精粮足。”
“唐木白或许无能,但嶂南积累多年的军事家底可不能小觑。”
韩信说罢,离开座位,走到左侧墙壁上悬挂的嶂南地图前,搬出佩剑指向武阳城东侧。
“下一战,我们的目标是这里...距离武阳五百里的黄金城,此城乃嶂东南门户,城高池深,此城从这名字来看,就知道他们的富足,若能拿下,既保证我军的军需,又能让嶂南王府屏障尽失,我军便可长驱直入。”
随后长剑移动,点在武阳与黄金城之间的某处。
“但是!在这五百里的征途上,我们首先需要拔除一颗钉子,据斥候最新回报,有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已在我军前方一百里处扎营,严阵以待,意图阻我兵锋。”
一众将军,在听到中途竟然还有一支军队时,有些诧异。
他们有的将军,是接触不到这种斥候消息的。
韩信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昌松等几位原天穹剑冢出身的人脸上略有停顿,道:“统率这二十万大军的,并非嶂南将领,而是来自北庭,此人,在座有些将军或许并不陌生。”
“他便是北庭徐胜天的亲弟弟,江湖人称“梨剑仙”,真名徐苏。”
“徐苏!”
这个名字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
尤其是昌松和那几位天穹剑冢的长老,以及那几位原先的宗门护道者,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有惊讶,有鄙夷...
当初韩信可是冒充了“梨剑仙”徐苏的名号,才接近了天穹剑冢,并且取得了大长老昌松的信任。
如今这正主来了,昌松倒是期待韩信与徐苏见面的场面了。
韩信继续道:“徐苏此人,虽以剑术通神闻名江湖,被誉为最强剑仙之一,但绝非一勇之夫,北庭徐家子弟,皆有严格的军事学习,此人精通用兵之道,不可小觑。”
“与此同时...”
韩信再次指向黄金城:“根据内线情报,黄金城内的守军正在紧急加固城防,并且,已有来自嶂南各处的援兵正在向黄金城汇集,唐木白此番,是意图集结重兵,在黄金城一线,与我军进行一场决战,妄图一举扭转败局。”
“嶂南方面,显然是希望利用徐苏的二十万大军迟滞我军,为黄金城集结兵力,完善防御争取时间,然后以逸待劳,与我军进行一场关乎国运的百万级大会战!”
“这,是唐木白一方的最终算盘。”
“所以!”
韩信的声音加大,带着一股决断的力量:“我的意见是,陛下,绝不给他们从容布局的机会,战机稍纵即逝,当趁其立足未稳,援军未至之际,果断出击!”
“我建议,明日,大军开拔,主动寻求与徐苏部决战!一举击溃其二十万大军后,不停歇,不顾疲劳,以最快速度兵临黄金城下,在其援军未完全到位,防御未彻底巩固之前,发动总攻!一刻,都不能等!”
韩信的话音落下,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但与之前的激昂不同,这次是带着沉思和凝重的静默。
韩信的方案,大胆而激进,充满了风险,但也直指要害。
一旦成功,确能打破敌人的战略部署,掌握绝对主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之上的唐尘。
是采纳韩信的急进之策,还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这需要陛下来定夺。
唐尘没有着急开口,他当然会无条件支持韩信的每一次军事指挥与策略。
但还要显得帝王威严,不能每次军事商讨他都要韩信来出谋,这样显得他的这个皇帝一无是处。
唐尘装深沉一会,才缓缓抬起头,面容只有掌控一切的平静。
“韩帅的分析,朕,短暂的思考下,很赞同,唐木白想在黄金城下与朕决战,朕,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唐尘微微坐直身体:“战争的节奏,当由胜利者来掌握,而非被动应战,徐苏?梨剑仙?”
“仙...哼!名头倒是响亮,可惜,他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时机。”
唐尘的目光扫过韩信,掠过吕布,李元霸,扫过昌松,梵平,以及每一位将领。
“朕准韩帅所奏。”
“明日拂晓,大军开拔。”
“吕布,李元霸。”
“孩儿在!”
“二哥,在在在!”
吕布出列。
李元霸一听被点名,开心的从门口爬起来一蹦一跳跑来。
“朕,命你二人为先锋,归韩帅节制,这一次,你们二人放开手给我杀!朕要看到你们最强的力量。”
唐尘这一战,决定动用李元霸与吕布这两尊战场神魔。
这一战,他要让敌人知道,何为军事力量碾压的恐惧!
“遵命!”吕布眼中渴望军功。
“二哥,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下令,我现在就能去杀光他们!”李元霸眼中没有军功的渴望,全身对痛快杀伐的期待与兴奋。
唐尘一听,故作严厉道:“元霸,我封你做先锋,你要听韩帅的话,他让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行军打仗,可不能由着自己性格来。”
“那好吧,二哥,都听你的。”李元霸一转身,扛着双锤又回到门框上坐下。
“昌松,梵平。”
“末将在。”
“你二人统筹中军后勤,保障粮草军械,确保前线无后顾之忧,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差池!”
“末将遵旨!”
一道道命令从唐尘口中下达,他没有过多的鼓舞士气,也没有犹豫不决。
哪怕是一场关乎数百万人生死的国运大战,唐尘依旧保持身为帝王的静态。
唐尘的抬头,目光落在地图上黄金城的位置,道:“拿下此城,嶂南气数也就代表将尽!”
“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将齐声应诺,躬身行礼,韩信带头,依次退出大殿。
只留下在门口玩手指的李元霸,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唐尘独自坐在殿中,沉思许久。
殿外,夜色已至。
夜空,将星已灭,帝星闪耀。
昔日的武阳城内守将威仪已凋零消失,此时城内,皆因坐在那帅椅之上,身披龙袍的唐尘存在,使整座武阳城内都散发着天威!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徐苏,以及黄金城内的守军,以为西荒大军刚拿下武阳城定然会休整多日,才会出兵。
只是令他们怎么都无法想到,西荒大军于明日便会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