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是...早就失踪的前朝大乾国的传国玉玺!”
右丞相李奇文送上的这份“薄礼”,其名号一经宣出,便如同天雷,劈落在非凡的王府寿宴之上!
落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尖。
霎时间,所有欢声笑语都凝结静止。
前朝玉玺!
这已不仅仅是礼物贵重与否的问题。
黄金珠玉,奇珍异宝,在这方小小的玺印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庸俗不堪。
这玉玺,是天命所归的象征,是九五至尊的信物。
承载的是江山社稷!
李奇文此举,无异于将“篡逆”二字,用最华丽的锦缎包裹着,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地捧到了权倾朝野的镇北王徐胜天面前!
简直是要亲手将那件无形的“黄袍”,披在这位北庭之主的身上!
门外的文武百官,江湖大佬、各方势力的代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胜天的身上。
有惊骇、有探究、有畏惧、还有期待,小心翼翼在那玉玺与徐胜天看不出喜怒的脸庞之间来回偷看。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帝国一手遮天的镇北王下一步。
他会如何抉择?
是遵循臣子本分,勃然大怒。
厉声斥责李奇文的“大逆不道”,以此向远在皇城的那位女帝陛下表明“忠心”?
还是顺势而为,欣然笑纳。
将这方象征着至高权柄的玉玺握于掌中,向天下显露那早已路人皆知的“不臣之心”?
这短暂的沉默,让万龙城上空,原本大晴的天,也蒙上一层乌云。
寿宴的喜庆面纱之下,权力交替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被这方突兀现世的前朝玉玺,彻底掀开!
面对玉玺的抉择,不仅关乎徐胜天个人的命运,更关乎整个天都帝国未来的走向!
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让在场诸多老谋深算之辈心中暗自疑惑的是,献上这份“大礼”的右相李奇文,在朝堂之上向来以中立着称。
他也是当年那场席卷朝野的站队风暴中,极少数,因未曾明确表态支持徐胜天而得以保全的朝中重臣之一。
究其原因,无他,只因这李奇文背后站着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的兄长乃是雄踞东海之外托月岛的岛主。
托月岛不属于天都帝国疆域,是一处超然物外的隐世仙宗,其宗门底蕴实力深不可测,传闻中大宗师多如狗,陆地神仙满地走。
托月岛是仅次于三界山叶家的庞大势力之一。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位右丞相李奇文本人,无论是在风云变幻的庙堂,还是在龙蛇混杂的市井,都几乎找不到任何软肋。
他至今未婚,上无父母需要奉养,下无子女承欢,可谓了独自一人无牵无挂。
都说孑然一身的光棍最可怕,惹不起。
可像李奇文这种手握重权的老光棍,那简直就是一颗指不定什么时候都会发疯的魔王。
这正是他能够超然物外,在北庭势力如日中天之时仍能保持独立,未被清算的关键之一。
此外,李奇文能一步步爬上右相的高位,凭借的更多是其个人的能力与手腕。
他并非那种宁折不弯的迂腐清流,也非一味阿谀奉承的谄媚之徒。
他懂得审时度势,善于在复杂的局面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也正因如此,他今日献上玉玺的举动,才更显得耐人寻味。
他本可以将这象征天命的至宝,秘密献给皇城里的那位女帝陛下,以换取更大的荣宠和信任。
可他偏偏选择了在这万龙城,在这镇北王的寿宴上,将其公之于众。
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
是单纯的投诚示好?
是巧妙的祸水东引?
还是一场极其凶险的庙堂赌博?
徐胜天的目光,锁定在那方承载着无数野心与血腥历史的传国玉玺之上。
玉玺铺着明黄绸缎的锦盒中,似乎散发着无形的魔力,牵引着江山气运。
徐胜天久久不语。
他的沉默,使整个万龙城的上空都发生凝固,好似暗示着整个北庭的重量都凝聚在了他此刻的眉宇之间。
随后徐胜天的右手缓缓抬起,不见丝毫急切,也不带半点犹豫,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向了玉玺。
曾经握过千军万马的缰绳,执过号令百万大军的令箭。
此刻,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承载着无数兵家野望的玉质,指尖,距离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仅有毫厘之遥。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徐胜天的手指落下,便是改天换地的号角吹响。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徐胜天那即将触及玉玺的手指,却在半空中顿住,随即自然地收回。
他转而抬起头,看向李奇文,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大笑:“哈哈哈....”
“右相真是有心了!为我天都帝国寻回如此重宝,鞠躬尽瘁,忠心可嘉!”
“但此等象征皇权的无上圣物,关乎国体,本王身为臣子,岂能轻易触碰?”
“待到本王日后前往皇城觐见陛下之时,定当亲自将此物献于御前,并将右相这番忠心为国,寻宝有功的事迹,一一禀明陛下,为右相讨个重重的封赏!”
徐胜天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玉玺的归属应是皇权,彰显了自己作为臣子的“本分”。
又将献宝的功劳巧妙揽过,暗示将由他徐胜天来主导这次“献礼”。
同时还不忘安抚李奇文,许诺为其请功。
李奇文闻言,眉眼立刻压低,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顺势躬身道:“王爷英明!下官也正是此意。”
“此等国之重器,唯有经过王爷之手献予陛下,方能彰显其隆重与正统,王爷为国操劳,镇守北域,功在社稷,这献宝的首功,自然非王爷莫属,下官不过是恰逢其会,略尽绵力罢了。”
李奇文嘴上说得谦卑恭敬,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他今日献玺,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阳谋。
目的就是要借这传国玉玺,在徐胜天与女帝之间埋下一根无法拔除的尖刺。
按照李奇文的预想,以徐胜天这等野心勃勃的兵家霸主,正值五十九岁大寿,距离兵家视为重要关卡的六十岁仅一步之遥。
年龄不等人啊。
嗖一下就老了,在嗖的一下就尘归尘了。
五十九岁的寿宴,会让徐胜天心情极佳的同时,也会去思考某些事是否没必要在等下去。
而今天的这玉玺,就是加快徐胜天野心的引子。
面对这唾手可得的皇权象征,纵然表面推拒,内心也难掩渴望,很可能半推半就之下,便会流露出真实意图。
一旦徐胜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臣子之身接受了这象征帝位的玉玺。
那就等于向天下人宣告了他的不臣之心。
这无疑是告诉天下人,告诉皇城里的那位陛下:这皇位,我徐胜天要定了!
届时,朝廷与北庭必将彻底撕破脸皮。
可徐胜天偏偏没有上当。
这位镇北王的心思深沉,又岂会猜不透他李奇文这招“试图分割”的算计?
此时称帝,无异于授人以柄,成为众矢之的。
别忘了,帝国最南边,还有那个已然僭越称帝的反王唐尘,以及兵马不少的唐木白。
若此刻徐胜天与女帝内讧,岂不是给了南边敌人可乘之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徐胜天比谁都清楚。
在他心中,唯有等到唐尘,唐木白这二人彻底兵败,被铲除,帝国境内再无敌手之时,才是考虑让那龙椅上的女帝“安然退位”或者“驾崩”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玉玺风波带来的紧张气氛尚未完全消散,众人心思各异地暗自盘算之际,府门处再次响起了响亮的唱喏声:
“五行书院,送上贺礼:彩凤羽衣一件!”
这一声唱报,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玉玺之上拉了回来。
而徐胜天方才面对传国玉玺都不见丝毫喜怒,在听到“五行书院”四个字时,脸上骤然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充满慈爱的笑容。
那是一种父亲期盼久未见面的孩儿归家的喜悦,与之前的威严判若两人。
只见一行人缓缓走来。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素雅日月文士袍的女子。
她手持一柄色彩斑斓的彩色羽扇,步履从容,气质清雅脱俗。
面容清秀,眉宇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
她正是徐胜天的长女,徐灵凤!
也是五行书院当代最杰出的弟子,更是整个天都帝国公认的,年轻一代女流之中文道造诣最高的魁首,素有“女儒圣”的潜质,据说其言出法随的神通已初现雏形。
徐灵凤先是优雅地向四周宾客微微点头致意,尽显名门风范,随后才望向父亲徐胜天。
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女儿灵凤,恭祝父亲大人寿比南山,这是女儿特地差人前往荒兽山深处,猎得一头修炼有成的五彩金凤,取其周身最华美的翎羽,由书院中擅织造的师姐们耗费心血编织而成的“彩凤羽衣”,北庭苦寒,冬季漫长,这件羽衣轻便保暖,希望能为父亲抵御风寒。”
女儿的介绍简单直接,却透露出对父亲深深关切。
那五彩金凤乃是传说中的异兽,其实力堪比大宗师,猎杀之艰难可想而知,这件羽衣的价值,绝非寻常金银珠宝可比,更珍贵的是其中蕴含的孝心。
“哈哈哈!好!”
徐胜天开怀大笑,充满了为人父的自豪与喜悦。
“我的大女儿回来了!送什么,爹都开心!这羽衣爹很喜欢,回头就穿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端详着女儿,眼中满是宠溺:“路上辛苦了吧?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内府去,你娘早就念叨你了,在后堂盼着呢!”
这一刻,徐胜天不再是那个手握重兵,杀伐不眨眼的镇北王。
只是一位寻常的,见到久别女儿归家的老父亲,语气中带着关切和唠叨。
徐灵凤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问道:“谢谢爹,哎,怎么没见到麟龙呢?又跑哪里野去了?”
她口中的麟龙,正是北庭世子徐麟龙。
徐胜天摆摆手,笑道:“他啊,跟着温先生闭关修行去了,说也要练武,这事儿回头再细跟你说,你快先去见你娘,别让她等急了。”
“嗯,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徐灵凤点点头,又向周围宾客行了一礼,这向着内府走去。
长女徐灵凤刚进去不久,府门外唱喏声再起,这一次,带着一股锐利的剑气:
“昭天武山,敬献万年仙酿十瓶!”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剑袍,再看其面容,竟是英气与秀气并存。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兼具男子的俊朗与女子的清丽,一时让人难以分辨其确切性别。
但那双眸子亮如寒月,有剑气锋芒流转。
她便是徐胜天的二女儿,徐仙凤,昭天武山年轻一代公认的剑道领军人物,剑术超群,压得同辈天才抬不起头。
“爹!女儿回来给您祝寿啦!”
对比于大姐徐灵凤的端庄稳重,老二徐仙凤则显得活泼灵动许多。
她人还未到近前,祝贺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
看到徐胜天,她脸上立刻绽开明媚笑容,也不顾什么礼仪客套,一路小跑直接来到徐胜天身边。
亲昵地挽住父亲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哎哟,我的乖女儿,慢点慢点!”
徐胜天被二女儿这么一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份发自内心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徐仙凤的手背,佯装责怪道:“都是昭天武山的高徒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让各位叔伯前辈看笑话。”
话虽如此,他语气里的宠溺任谁都听得出来。
他仔细端详着女儿,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可能因奔跑而微乱的发丝,关切问道:“让爹好好看看,在山上吃得可好?练剑苦不苦?怎么感觉像是瘦了些?”
徐仙凤开心笑道:“没瘦,没瘦!爹,山上的伙食好着呢,师兄师姐们都让着我。就是练剑累了点,不过女儿喜欢!”
她顿了顿,向府内看去道,“爹,娘来了吗?我可想她了!”
“来了来了,早就在后堂呢,你大姐也来了。”
徐胜天笑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仙凤,你四弟和五弟,那两个小犊子,有给你传信说他们这次来不了吗?”
他嘴上说着“小犊子”,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骄傲。
徐仙凤闻言,噗嗤一笑:“爹,您就别骂四弟五弟啦!他们俩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宗门身份摆在那,脱不开身。”
“不过我前阵子收到来信,听说他俩最近正在闭关,全力冲击大宗师境呢!所以才实在脱不开身,特意让我代他们向爹磕头祝寿,说等出关了定来补上!”
说着,徐仙凤还真似模似样地要屈膝行礼。
“得了,得了。”
徐胜天连忙扶住她,脸上却露出惊喜之色:“哦?这两个小兔崽子,前阵子不是才刚踏入宗师境吗?这才多久,就要冲击大宗师了?”
他这句话看似随口一问,声音也不大,但落在周围那些修为有成的武者宾客耳中,又是一道惊雷!
只有真正踏入武道修为的人才知道,从宗师境迈入大宗师境,是何等艰难的一道天堑!
多少天赋不俗的武者,终其一生都卡在宗师巅峰,难以寸进。
而徐胜天的这两个小儿子,年纪轻轻,竟然就要开始冲击大宗师境了?
这是何等逆天的武道天赋!
照此速度发展下去,未来迈入那陆地神仙境界,恐怕也并非遥不可及之事!
徐仙凤嘟起嘴,带着几分嫉妒道:“可不是嘛!四弟和五弟那修炼速度,简直非人!有时候我都怀疑,咱们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天赋差距就那么大呢?我这在昭天武山还算不错的资质,跟他们一比,简直像个废材!”
徐胜天宠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嘱咐道:“你这丫头,净胡说,老二啊,下次你若有机会再去四弟五弟的宗门探望,记得替我传话,让那两个小兔崽子务必抽空回家一趟!哪怕只是住一两天也好,或者,让他们去飞凤宗看看他们娘亲,你娘也想他们想得紧。”
“知道啦,爹!您就放心吧,话我一定带到!”
“那女儿也先进去给娘请安,顺便找大姐说说话去啦!”
“去吧去吧,你们姐妹俩好好聚聚。”徐胜天笑着挥挥手,目送二女儿跑向内府。
看着徐仙凤活泼的背影,徐胜天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
宾客们见状,纷纷趁机上前祝贺,言语中充满了对徐家子女的赞叹。
“王爷真是好福气啊!灵凤小姐文华盖世,将来必成一代文宗!”
“仙风小姐,剑术艳压群芳,未来必定是新一代剑仙!”
“是啊,徐家真是人杰地灵,文武双全,令人羡慕!”
“王爷教子有方,子女皆是人中龙凤,实乃北庭之福,帝国之幸!”
徐胜天听着这些恭维,只是含笑点头,心情显然极佳。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看看人家镇北王府这底蕴,有权有势,还有如此逆天的儿女。
徐胜天的五个子女,确实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和自豪。
长女徐灵凤,文华盖世,有望成为一代儒圣。
二女徐仙凤,剑术超群,武学奇才。
而最为人称道,也最让徐胜天感到惊艳的,则是他的四子徐负屃和五子徐霸下。
老四徐负屃,出生时天降祥瑞,身负传说中的“万物不灭大道骨”,乃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
老五徐霸下,则天生“金刚神体”,筋骨如龙,力大无穷。
这两人,可谓是身负旷古绝伦大气运的妖孽级天才,他们的存在,无疑为北庭徐家的未来,增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和强大的威慑力。
而徐麟龙身为长子,除了长得帅一点外,对比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他简直是废物一样。
武道文才平庸,不过为人仗义疏财,善于结交,更重他是世子,是未来要接班徐胜天的人。
所以徐家五子个个名俱扬!
今日。
这场汇聚了天下风云的镇北王寿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北庭也在这几天内,徐胜天下达了大赦北庭的命令,凡是牢狱中罪犯不是死刑犯者,皆被放了出来。
万龙城内灯火通明,喧闹非凡。
不过所有的热闹与喧嚣,终有落幕之时。
到了第四日的下午,当大部分的宾客已然散去,王府内的下人正在收拾残局时。
“八百里加急!”
“闪开!八百里加急军报!”
一声急报划破了万龙城的宁静。
一名斥候骑兵,从一匹口吐白沫的战马上滚落下来。
他连滚带爬,顾不上站稳,便高举着一封插着代表最高紧急程度金色羽毛秘信,冲向镇北王府的大门。
沿途的侍卫认出是自家信使斥候,纷纷避让。
“报!王爷!大事不好了!徐二爷他被西荒的那些逆贼给设计围困,力战不敌,被俘了!”
斥候扑倒在地嘶喊道。
徐胜天原本略带倦容的脸上,在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有些绷紧。
但他并未像常人想象中那样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反而脸上的紧张转瞬消失。
“慢慢说,把经过,给本王详细道来。”
“是!”
斥候喘着粗气:“王爷,那西荒逆贼首领唐尘,在占取了武阳城后,并未如预料般固守,反而倾巢而出,主动再次发起突袭!”
“徐二爷带领的嶂南二十万大军,半路与之遭遇,双方展开血战,奈何贼势凶猛,二爷率领的嶂南大军最终全军覆没,徐二爷他也力竭被擒!”
听到这,徐胜天心中只觉有一口闷气忽然涌现,斥候口中的“徐二爷”,正是他的弟弟徐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