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沿着界域之门的光罩边缘缓缓晕开。了望塔下的铜钟还在发出余韵，声波掠过草地时，蓝莲花的花瓣纷纷转向钟声来处，像是无数只虔诚的耳朵。林羽坐在塔顶的边缘，影的长剑斜靠在栏杆上，剑穗上的冰蚕丝缠着半片蓝莲花瓣——那是他从地下室培养皿里摘下的，花瓣边缘还沾着点能量转化仪的机油，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银光。
“该吃饭了。”影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端着个陶碗，碗里飘着蜜香草的香气，“老周炖了肉汤，说给你补补——他总念叨你在核心舱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林羽接过陶碗，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低头看着碗里的肉块，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前哨站吃炖肉的情景：影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挑给他，说“你是新人，要多吃点才有力气训练”，那时的肉汤里也飘着蜜香草，是李特意加的，说能安神。
“信号器的覆盖范围测出来了。”影挨着他坐下，指尖划过栏杆上的刻痕，“半径五公里，刚好能护住现在的营地。等明天把中继器架起来，应该能扩到十公里——马克的图纸上说，最远能覆盖到净化河的旧河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是张手绘的营地规划图：界域之门的光罩外要挖三道壕沟，沟里种满净化河的水藻，能吸附深渊能量；了望塔周围要建十二座木屋，每座木屋的窗户都对着光罩的方向；最外围的栅栏上要挂满蓝莲花的种子袋，等春天一到就能发芽。
“这些种子是从李的培养皿里取的。”影指着图上的种子仓库标记，“马克说李在种子里注入了界域之心的能量，就算没有净化河的水，也能在普通土壤里生长。你看仓库旁边的空地，我留着建学校，丫丫说想教门后的孩子们认识星星。”
林羽的目光落在学校标记旁的小广场上，那里画着个五角星，五个角分别标着“食堂”“医务室”“工坊”“菜园”“祭坛”。他想起影信里画的那个五角星，突然明白所谓的“家”，从来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是这些能让人安心生活的角落，是每个标记背后藏着的牵挂。
塔下传来丫丫的笑声，小丫头正追着星子跑，辫子上的蓝莲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星子突然停下脚步，对着界域之门的方向低吼，雪白的尾巴绷得笔直。林羽调出战甲的夜视模式，看到光罩边缘的壕沟里，水藻突然泛起暗红色的涟漪，涟漪中心的能量波动与凯恩义体的残骸完全一致。
“是深渊能量的余波。”影的声音瞬间凝重起来，他拽着林羽往楼梯口跑，“马克说界域之门刚稳定时，会有能量反流，容易吸引深渊生物——我们得去加固光罩！”
跑到光罩边缘时，壕沟里的水藻已经开始枯萎，暗红色的涟漪正顺着水藻的根系蔓延，在地面上画出扭曲的纹路，与血祭咒的符文隐隐相似。艾丽正指挥幸存的人们往沟里倒净化河的水，水流接触到暗红纹路时，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冷水。
“是凯恩的意识碎片在作祟。”艾丽的战术面板悬浮在半空，屏幕上的能量图谱显示，碎片正试图通过水藻的根系渗透进光罩，“他在利用能量反流的间隙，想污染我们的防御工事！”
林羽想起地下室的抗深渊血清，立刻让影去取。当血清注入壕沟的瞬间，暗红色的涟漪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光点在空中组成凯恩的脸，脸上带着不甘的嘶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守住吗？深渊的意志是永恒的，只要还有人记得仇恨，我就会回来！”
“没人会记得仇恨。”丫丫突然举起红色碎石，碎石在光罩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李叔叔说，要记得别人的好，才能长出新的希望。”
红光与光罩的莹白光交织在一起，凯恩的脸开始扭曲、消散。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落在界域之门的方向，那里的光流中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像是莉莉的记忆光粒在对着他挥手。凯恩的脸上闪过一丝释然，随后彻底化作能量粒子，被水藻吸收——那些枯萎的水藻突然重新焕发生机，叶片上的纹路变成了与蓝莲花相同的莹白。
“它们在净化深渊能量。”马克的声音从木屋方向传来，老教授拄着根蓝莲花木杖，杖头的五角星与界域之心的符号完全吻合，“这才是李研究的终极目的——不是消灭深渊，是转化它，让仇恨变成滋养希望的养分。”
处理完光罩的异常时，天已经全黑了。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老周正在给孩子们讲前哨站的故事，艾丽在给伤员包扎伤口，影则在调试新的信号器，天线顶端的蓝莲花种子袋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林羽坐在篝火旁，看着跳跃的火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丫丫依偎在他身边，小丫头的手里攥着影送的红水晶，水晶在火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林羽哥哥，影哥哥说明天要教我们打绳结，他说学会了就能自己系蓝莲花了。”
星子趴在他的腿上，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手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林羽低头看向篝火旁的泥土，那里有几株细小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是白天撒的蓝莲花种子，不知何时已经发了芽，芽尖在火光中泛着微光。
“它们怕黑，所以借着篝火的光发芽了。”影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两根烤好的蜜香草根，递给他一根，“李的记录册上说，蓝莲花有灵性，能感知到善意的温度。”
林羽咬了口草根，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想起李在地下室的影像，想起马克的能量公式，想起影信里的五角星，突然明白这场跨越生死的战斗，从来不是为了消灭谁，是为了守护这些能发芽的种子，守护这些愿意相信明天的人。
篝火渐渐变小，只剩下通红的炭火。影往火里添了些干柴，火星随着烟雾升起，在夜空中化作点点星光。“明天我带几个人去净化河的旧河道看看，马克说那里可能还有前哨站的物资。你留在营地加固防御，特别是光罩的能量节点，别让凯恩的余波再钻空子。”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哨子，哨身上刻着五角星：“这是前哨站的紧急信号哨，三短一长是集合，两短两长是有危险。我会每隔一小时吹一次哨，让你知道我们平安。”
林羽接过哨子，金属的凉意里带着影的体温。他想起影在核心舱的背影，想起光门后的笑容，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多余，只是握紧哨子，点了点头。
夜深时，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信号器的嗡鸣和远处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林羽起身巡查，走到木屋旁的菜园时，看到马克正蹲在地里，借着界域之心的光给刚种下的菜苗浇水。老教授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光，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满地的嫩芽和远处的光罩。
“它们会长大的。”马克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就像我们每个人，不管受过多少伤，只要还有土壤和阳光，就能重新扎根。”
林羽看着菜苗上的水珠在光罩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突然想起李在日志里写的最后一句话：“当第一朵蓝莲花开在门后的土地上，就是新的开始。”他知道，这个开始已经来了——在篝火的余温里，在发芽的种子里，在每个人带着希望的睡梦中。
回到了望塔时，星子突然对着塔顶叫了两声。林羽抬头望去，信号器的天线顶端，那袋蓝莲花种子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一粒种子正顺着天线缓缓滑落，在界域之心的光芒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他知道，明天一早，那里又会多出一株嫩芽，带着所有人的期盼，朝着阳光的方向，努力生长。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星光，守着这篝火，守着这些发芽的希望，直到第一朵蓝莲花真正绽放，直到界域之门的光罩外，也开满温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