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哥哥的属下松墨大踏步跨过去，一把抓起小蝶的手高高扬起，虎口的蝶形胎记红的耀眼。
小蝶的双眼无神，整个人仿若失去了所有的精神一般跌坐在地上。
“小蝶，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世子厉声喝道。
未尝没有让小蝶辩驳自己，让事情出现一个新的转机的意思。
四妹妹回家小半年，因着之前流落在外家里的人难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和包容。
而且四妹妹虽然从小在乡下长大，性格却是分外的爽朗大气，和家里的兄弟姊妹都处的不错。
三妹妹更是从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博学多识、聪慧伶俐，虽然性情高冷了些，但从来不是个小性的。
两人相处起来虽有几分别扭，但都是心地赤诚的女孩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关系是肉眼可见的融洽。
从匪徒的嘴里审出这个答复，许承暄直到现在都不可置信。
但是让他失望了，小蝶嗫嚅半天，还是低低的吐出个：“是。”
话音落下，赵氏眼里最后一抹温情也被抹去，对着许茵怒目而视：“这十六年，我拿你当亲生女儿养育，哪怕我亲女回来了，对你二人也是一视同仁，你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五小姐扔掉瓜子皮，一脸幸灾乐祸：“还能为什么？有些人鸠占鹊巢十六载，眼见着永兴侯世子马上办差回来了。之前府里只有她一个适龄女儿，以前婚约只能订给她。眼下她身份尴尬，生怕世子回来婚约就得还给四姐姐，可不得先下手为强嘛！”
李氏眼疾手快地抓住女儿的袖子猛摇，还是没挡住许琳那双快嘴。
李氏无语，她跟夫君都属于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怎么生出个缺心眼的女儿？
这些话平时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拿到场面上来拱火。
老夫人喝道：“住嘴！”
只有当事人之一的三小姐许茵，从刚才被赵氏扇了一巴掌，就一直跌坐。
双眸低垂掩去眼睛里的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汝阳王转动手中的佛珠，低沉着声音问道：“老三，你可有什么话说？”
许茵端正跪姿：“女儿无话可说。”
与其说是承认，不如说是在赌气。
纵然不是亲生，也是切切实实的相处了十六年，没想到上到祖母，下到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赵氏那一巴掌更是彻底断绝了她想要辩驳的心思。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她走了，家里以后再不会有旁人在四妹妹耳边说三道四，而且五妹妹说的也不错，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四妹妹的，如今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汝阳王深深看她一眼：“既然认了，那就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吧，念你诚心悔过。”
“至于婚约一事，就此作罢。还得劳烦娘带上庚帖，跑一趟永兴侯府。”
眼见许琳又要开口，李氏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说实话，永兴侯府的婚约谁不眼馋？
她都恨不得一把将那本庚帖抢过来，把许茵的名字划了，将自己女儿的名字写上去。
但是汝阳王宁愿将婚事退了，也不愿将婚事还给四女儿，由此可见他的态度。
何必再开口讨骂。
许茵俯首盈盈一拜，声音里带着哭腔：“女儿不孝，拜别祖母，拜别父亲母亲。”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去，夕阳的余晖下，她的身影格外的萧条疏离。
今天的正事处理完，老夫人也有些疲累，强撑着训导了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出了院子，许琳拽着李氏的袖子嘟囔：“娘，你刚刚干嘛阻止我？说不定大伯一高兴，就把婚约给我了呢！”
李氏点点她的额头，亲昵道：“胡说些什么，你大伯刚刚正在气头上呢，你敢开口，不骂你个狗血淋头都是好的。”
“再说，你爹就是个四品官，攀不上永宁侯府。”
许琳不依：“那不是还有大伯父吗？”
“傻丫头，咱们跟你大伯到底是两家人，迟早都是要分家的，给你找个家世相当的，有你大伯父威慑着，你能拿捏的住他，你要找个家世太好的，以后三妻四妾，被欺负了家里都帮不上你。”
二房关系简单，许琳没经过那些勾心斗角的场面，俨然一副直肠子，三言两语就被娘亲说动，刚刚还想高嫁的心立马平息。
抱着李氏的胳膊甜甜蜜蜜的说一些别的话头，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事毕，汝阳王将许承暄叫到书房。
“今日这事你怎么看？”汝阳王率先开口。
世子的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儿臣怀疑这是别人针对我们许家设的局。”
如要阳王微微点头，还算是满意：“那依你之见，算计我们家的人会是谁？”
世子想了想摇头，富贵到了汝阳王府这般程度，要说得罪的人一个也没有那是假的。
但有谁会直接下手，这还真不好说。
汝阳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看来是我许家沉寂太久，那些跳梁小丑又不知天高地厚了，此事交由你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两位妹妹一个交代。”
“是！”世子双手握拳，躬身应是。
三姐姐许茵是第二日卯时出发的，箱笼都已装车完毕。
她掀起帏帽定定的凝视着这座自己住了十六载的宅院，她曾以为自己会风风光光的从这里出嫁，却没想过因为一件没虚有的罪名被扫地出门。
晨光熹微的暗影里，她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决绝的转身离去。
*
自从三姐姐离开之后，宅子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五月初五端午节。
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家里的小辈热热闹闹的承欢膝下，难得过节，一大早就吩咐了不用去请安，全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街去。
晋国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尤其是一些大型节日，男女都可大大方方的上街去自由行走。
许窈昨晚睡得好，今天早起也并不觉得难受，坐在梳妆台前等着香雪为她装扮。
桂冷见小姐难得有机会上街，将前两天做的好几套颜色鲜亮的新衣拿出来挂了一排，势必要让小姐今天装扮的精精神神的。
许窈也有些选择困难，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蓝色印着百蝶穿花如意纹的湖蓝色襦裙，外搭一件缃色外衫，花苞头用天水碧的绸带扎了两个蝴蝶结，既不失大家小姐的优雅端庄又活泼可爱。
今天过节，街上人山人海。
马上进入主街许承暄吩咐下面的丫鬟侍卫照看好各自的主子，千万别跟丢了，尤其是女眷。
主街上，卖香包、粽子、各色吃食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许窈没走多远，手里就抱满了各种吃食。
但是很多吃食她就只能浅尝一两口，其他的都便宜了香雪和桂冷。
两个小丫鬟抱着一堆平时吃不到的新鲜吃食笑得见牙不见眼。
许琳完全看不出前两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抱着四姐姐许嫨的胳膊左逛右看。
但是她野惯了经常出府，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无甚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