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是怕你钻牛角尖，既然你能想得通，那自是极好的。”东方凌尘饮了一口酒，笑道。
“我和某个动不动就入魔，最后还要自己老婆的救的白痴可不一样。”萧瑟淡定道。
“喂喂，我怎么感觉你口中这个‘白痴’在隐射我呢？”东方凌尘挑了挑眉。
“我没有，别瞎说。”萧瑟死不承认，“你定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二人坐在树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道之力外泄，今夜的月亮似乎特别黯淡。
晚风吹过，东方凌尘微微打了一个哆嗦，结果忽然间，身上便多了一件袍子。
东方凌尘侧脸看向萧瑟，问道：“呦，这琼玉坊的锦兰袍就这么送给我了？”
“只是暂借，省的你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着了风寒，明天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萧瑟随口道，“当然，如果你喜欢，大可以给我一千金，卖给你也是可以的。”
“我勒个去，萧瑟你掉钱眼子里去了啊？一件穿过的二手衣服还敢收我一千金？干嘛不去抢？”东方凌尘嘴上抗议着，可披衣服的动作却没停。
反正是萧瑟自己扔过来的，不穿白不穿。
“我堂堂永安王，可不会干抢钱这种勾当。”萧瑟拢了拢自己的袖子，淡淡道，“我可是听说了，某个缺钱的家伙，拿着一张写了名字的纸，就打劫了青州沐家十万金，这才是土匪行径。”
“别瞎说，那十万两黄金明明就是青州沐家暂住给我的，那叫投资、投资懂不懂？”
东方凌尘与萧瑟二人就这样躺在一个树的两根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拌着嘴，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二人仿佛回到当年还在天启时，没事吵吵闹闹的少年时光。
一个是放荡不羁的世子，一个是才华横溢的皇子，哦对了，两人还有一个大将军之女的小妹妹。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不过，后来一场琅琊王谋逆案，一切就都变了。
东方凌尘曾经想过，假如没有发生那个案子，他们三个会是什么样的？
也许一个成为皇帝、一个成为书院祭酒、还有一个自然就是皇后了吧？
至少当年叶若依的眼睛里看见得萧楚河可是有光的。
“书呆子。”萧瑟语气忽然沉了下来，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如果有机会，我是说，有机会能够救我父皇，你会去做吗？”
“不会。”东方凌尘果断道，“我和你那个父皇，早已是不死不休。当年我的父亲虽是自愿赴死，但说到底，也是他授意的。他容不下琅琊王萧若风，也不会容得下琅琊王东方凌尘，撇开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别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难道还要指望我以德报怨？”
“也是，这个问题我本不该问。”萧瑟摇头道。
“不，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东方凌尘正色道，“因为只有问了，你才能真正做到遵从本心，问心无愧。”
“可是我刚刚想得却是，当年父皇为了保江山社稷，而牺牲了琅琊王叔，如今我为了保天下苍生，却又要牺牲父皇，那我与父皇又有什么区别？”萧瑟仰头，想要饮上一口酒，却发现自己带来的酒壶已经空了。
东方凌尘坐起身，将手中还剩的半壶酒丢给了萧瑟，然后看着他问：“萧瑟，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驾驶着一辆马车，前面有两条路，马车已经失控停不下来，左边那条路有一个人，而右边那条路，有十个人，那么你会选择哪一条路？”
萧瑟是何等聪明，又怎么会听不出东方凌尘话中之意？
只见他晃了晃东方凌尘刚才丢过来的酒壶，悠悠道：“这个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救一个人’或者‘救十个人’，而是救的是不是该救之人。”
东方凌尘微微颔首，笑道：“不错，真正重要的并不是一或者十，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将性命用数字来衡量，这一点本来就不是答案，真正的答案，是我们心中的底线。”
“救该救之人，遵从本心，你是想说的是这个吧？”萧瑟也坐起身，阴沉的月光之下，他此刻的眸子却是那般明亮，“我想要救父皇，是因为他是我的父皇，但若是必须要在他与北离之间选一个，那我会选择北离。”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嘛......”东方凌尘摇了摇头，“有一个世子曾经说过，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选择‘都要’。”
“都要？”萧瑟挑了挑眉，“可世间之事，又岂能事事如意？”
“这又要回到问题的起点了。”东方凌尘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想到、和做到，那是两回事，如果有可能，我们总该遵从本心。”
“就像当年我去劫法场一样，虽然我失败了，虽然父亲还是死了，但是我知道，如果那一天，我跟着肖、薛、王三位将军远赴海外，虽然父亲还是会死，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样的，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后悔。”
“所以，如果我想救父皇，你不会阻止？”萧瑟听出了东方凌尘话中之意，出声反问。
“自然不会，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管的就是萧家人的事。”东方凌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在你拿到天斩前，萧若瑾那老家伙现在的功力，我们这些人能够在他面前保住小命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其他的，那就真的只能是想一想了。”
东方凌尘十五岁之前，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一辈子要怎么过，可后来，他明白了一件事。
生活并不会像他规划的那样按部就班的执行。
世间最易变得，便是人心。
而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
以前的他，拿的最多的是笔杆子，后来拿的最多的，却是切菜刀。
曾经他向往江湖，但直到他去了江湖，才发现原来江湖也是需要银子，吃饭要钱、喝酒要钱，功夫再高，也得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