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黄轩那石破天惊的“指认”下，凝固了那么好几秒。
牢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墙角那个光洁如新的恭桶上。如果眼神有温度，那恭桶此刻恐怕已经汽化了。
朱由检的脸先是茫然，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扭曲成一种混合了震怒和荒诞的复杂表情，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王承恩老脸煞白，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恭桶，尖细的嗓音破了音：“妖……妖孽！果然是妖孽啊！”
黄灵儿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英气的脸上满是纠结——对着一个恭桶拔刀相向，这实在有点超出她“玉罗刹”的职业生涯规划。
史可法胡子微颤，似乎在努力用他饱读诗书的脑子理解“权奸变恭桶”这一超纲命题，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带着世界观碎裂声的叹息。
唯有沈宛，在最初的错愕后，眼中竟闪过一丝科研工作者特有的、遇到罕见样本时的兴奋光芒，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
（看！我就说吧！）黄轩见众人反应，立刻来了精神，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我的毛不会骗人！那上面有“幽冥”的能量波动，虽然藏得很深！他肯定是用某种高级伪装形态变化了！）
“可……可这……”朱由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腔调，“这如何是好？难道……难道朕要对着一个恭桶……审问？”
就在这僵持的、充满荒诞感的时刻——
那恭桶，它……动了！
不是被人碰倒，而是它自己，微微地、极其轻微地，朝着远离众人的方向，蹭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几乎微不可查。
但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锦衣卫们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它动了！它真的动了！”一个年轻锦衣卫失声叫道，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领头的千户厉声呵斥，但自己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卧槽！真成精了！）黄轩浑身的毛再次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蓬松，整只狗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金色蒲公英。（陛下！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给朕拿下……拿下那个恭桶！”朱由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下达了这条他登基以来最诡异的命令。
“遵旨！”黄灵儿最先反应过来，她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了，娇叱一声，身形如电，直扑恭桶！
然而，那恭桶的反应更快！
就在黄灵儿玉手即将触及桶身的瞬间，“嗡——”一声低沉的、类似机括转动的异响从恭桶内部传出。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恭桶底部……特么的冒出了四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轮子！
“嗖——！”
恭桶，它……它跑起来了！
带着一种与自身形态极不相符的敏捷和速度，四个小轮子飞速旋转，擦着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像个喝醉了酒的保龄球，歪歪扭扭却又异常迅猛地朝着牢房门口冲去！
“拦住它！”朱由检尖叫。
门口的锦衣卫们硬着头皮，试图用刀鞘和身体去阻挡。
“砰！”一个锦衣卫被高速冲来的恭桶直接撞中小腿，痛呼一声倒地。
“哐当！”另一个锦衣卫的刀鞘砸在恭桶上，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竟然没能留下丝毫痕迹，反而被弹开。
这恭桶，不仅会跑，还挺硬！
（它想跑出去！不能让它混入人群！）黄轩急得跳脚，（这玩意儿跑到大街上，谁特么认得出来！）
他体内那可怜的6点能量点此刻疯狂燃烧，支撑着他四爪发力，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猛地扑向那狂奔的恭桶！
“汪汪汪！（吃我一记正义飞扑！）”
“duang~！”
黄轩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恭桶侧壁上，狗脸都有点变形。那恭桶被他撞得一歪，行进路线偏离，“咣当”一声撞在了旁边的牢房门柱上，速度骤减。
“好机会！”黄灵儿瞅准空档，一个扫堂腿！
“啪嚓！”
木质恭桶的一条“腿”（或者说，一个轮子？）被黄灵儿蕴含着内劲的一腿直接踢碎！木屑纷飞！
那恭桶失去平衡，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疯狂打转，桶身发出更加急促和刺耳的“嗡嗡”声，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愤怒？
（它急了它急了！）黄轩落地，晃了晃撞得有点晕的脑袋，得意地叫道。
然而，下一秒，那打转的恭桶桶盖，“咔哒”一声，自动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陈年污垢和某种奇异香料（试图掩盖？）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牢房！
“呕——！”
离得最近的黄灵儿首当其冲，她虽然武功高强，但这味道攻击属于魔法伤害，直接穿透防御！她脸色一白，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连连后退，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
周围的锦衣卫们也纷纷掩鼻后退，面露痛苦之色。连朱由检和史可法都忍不住以袖掩面，眉头紧锁。
王承恩更是干呕不止，尖声道：“护……护驾！此物……此物放毒气了！”
唯有黄轩，狗鼻子对气味本就敏感，此刻更是遭受了成吨的暴击！
（我……我滴个亲娘嘞！）他感觉自己的嗅觉神经快要熔断了，（这……这是生化武器吧？！“千面”你个老六！打不过就放屁？！不对，这比屁狠多了！）
他被熏得眼泪汪汪，连连打喷嚏，刚才那点得意劲儿瞬间烟消云散。
趁着这“毒气”弥漫，众人阵脚大乱之际，那缺了一个轮子的恭桶，竟然依靠剩下的三个轮子，顽强地、一蹦一跳地，继续朝着门口“跳”去！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方向明确！
（不能让它跑了！）黄轩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闭着气，（拼了！）
他再次扑上，这次学乖了，不去撞，而是张开狗嘴，一口咬住了恭桶的边缘！
“嘎嘣！”狗牙与坚硬的木质（或者某种特殊材料？）碰撞，震得黄轩牙酸。
那恭桶被咬住，更加疯狂地挣扎、旋转，试图把黄轩甩下去。黄轩四爪死死扒住地面，身体被带得左右摇晃，像个挂在失控旋转木马上的可怜挂件。
“快！帮忙！”朱由检看得心惊胆战，也顾不得恶臭了，大声命令。
几个胆大的锦衣卫忍着恶心，冲上前，有的用刀鞘卡住轮子，有的试图用手去按住桶盖。
现场一片混乱：一个疯狂旋转、散发恶臭的恭桶，一条死死咬住桶边、被甩得如同风中残叶的金毛犬，一群手忙脚乱、面容扭曲的锦衣卫，还有在旁边焦急指挥、时不时被熏得后退的皇帝和重臣……
这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用……用网！快去找网来！”史可法捂着鼻子，急中生智。
就在这时，一直冷静观察的沈宛，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快速拔开塞子，对着那挣扎的恭桶泼洒过去！
瓶子里是一些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
液体接触到恭桶表面，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反应，但那恭桶的挣扎幅度，却肉眼可见地变小了，旋转速度也慢了下来，内部传出的“嗡嗡”声变得断断续续，仿佛……受到了干扰？
（沈姑娘，干得漂亮！）黄轩感觉嘴上的压力一轻，趁机四爪用力，死死将恭桶压在地上。
锦衣卫们一拥而上，终于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渔网（天知道刑部大狱为什么会有渔网！），将那还在微微颤动、散发着余味的恭桶，里三层外三层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恶臭渐渐散去，牢房里一片狼藉，众人都是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朱由检看着地上那个被渔网裹成粽子的、曾经是（或者伪装成）钱谦益、现在是个恭桶的玩意儿，脸色铁青，感觉自己的皇帝生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挑战。
他走到被黄轩和王承恩（用帕子垫着手）勉强扶起来的黄灵儿身边，关切道：“黄卿家，没事吧？”
黄灵儿脸色依旧有些发白，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谢陛下关心，末将……末将只是需要缓一缓……”她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上头的味道。
黄轩松开酸痛的狗嘴，吐着舌头哈气，（妈的，这波亏大了，能量点没赚到，差点把狗命搭进去，还啃了一嘴……呕，不想了不想了。）
“陛下，此物……如何处置？”王承恩指着地上的“恭桶粽子”，小心翼翼地问。
朱由检盯着那恭桶，眼神复杂，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给朕……拾回宫去！严加看管！朕倒要看看，这‘千面’……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
“记住，找……找几个鼻子不太灵光的去看守！”
众人：“……” 陛下，您这要求，挺别致啊。
黄轩看着被锦衣卫们小心翼翼（且一脸嫌弃）抬起来的“恭桶粽子”，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就这么……抓到了？“千面”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变成个恭桶在牢房里等着被抓？）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那恭桶内部，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在流转，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而此刻，谁也没注意到，牢房角落里，一块之前被黄轩扒拉过的、内部能量已消散的普通石头，表面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