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箫声的余韵,如同洗练过的清泉,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依旧悄然涤荡着院落中的浮躁之气。众人面对西厢房时,眼神中的敬畏之外,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近乎对隐士高人的仰视。然而,凡俗肉身的困扰,并不会因精神的片刻宁静而消弭。
这日午后,院里年纪最长的老太太,突然犯了头风。这算是老毛病了,以往都是哼哼唧唧地忍过去,或者一大妈给掐掐头、熬点姜糖水应付。但这次似乎来得格外凶猛,老太太躺在里屋炕上,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虚汗,双手抱着头,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连院子里都能隐约听见。
一大妈急得团团转,易中海也皱着眉在屋里踱步。请大夫?这年头去医院麻烦,而且老太太这毛病医院也未必有立竿见影的法子,多是开点止痛片,治标不治本。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老太太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听着让人揪心。
中院里,正在水槽边洗菜的秦淮茹、纳鞋底的三大妈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侧耳听着后院的动静,脸上带着几分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贾张氏扒着门框,撇撇嘴,低声嘀咕:“老毛病了,嚎什么嚎……”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刻薄。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御风缓步走出,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月白长袍。他并非被老太太的呻吟所惊动,而是那痛苦的精神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干扰了他周遭道韵的绝对平静,让他微微感到了一丝“不适”——或者说,是这片空间因负面情绪的聚集而产生了微小的“污浊”。
他并未走向后院,甚至没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信步走到老枣树下,目光落在石桌边缘,那里有几日前他虚空生花时,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草木生机道韵。
他随手从袖中(实则是储物空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沉静的紫檀木盒。打开木盒,里面并非银针丹药,而是分成了许多小格,每一格里都放着些看似寻常的物事:几片干枯却形态完好的花瓣、一小撮颜色各异的泥土、几块形状奇特的碎石、甚至还有一掬用玉瓶装着的清水。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格中捻起一小撮暗红色的、带着微弱檀香的粉末(实则是某种低阶安神灵木磨成),又用指尖在另一格中,沾取了极少一点蕴含着那丝残留草木生机的“气息”。他并未混合,只是将这两样东西虚托在掌心。
随即,他对着掌心轻轻一吹。
没有烟火,没有咒语。那撮粉末和那点气息,在他掌心上方寸许之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调和、激发,瞬间化作一缕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烟气。那烟气带着一股混合了檀香与雨后青草的奇异芬芳,虽淡,却凝而不散。
陈御风并指如笔,对着那缕烟气遥遥一指。
烟气仿佛有了生命,如同一条灵动的青色小蛇,倏忽间穿过中院与后院之间的月亮门,精准地、无声无息地钻入了老太太居住的后罩房,萦绕在她头部周围,丝丝缕缕,透过呼吸与毛孔,渗入其体内。
后院老太太的呻吟声,几乎是立竿见影地低弱了下去,不过十数息的时间,便彻底停止了。
“诶?好像……好像不疼了?” 老太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虚弱的惊喜声音传来,“脑袋里那股拧着的劲儿……松开了!清爽了!”
一大妈又惊又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真不疼了?老天爷,这可真是奇了!刚才还疼得那样儿!”
院中,秦淮茹、三大妈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她们没看见陈御风做什么具体的动作,只看到他拿出个小盒子,似乎弄了点什么东西,然后……老太太就不疼了?
这……这又是什么手段?
贾张氏也愣住了,张着嘴,那句没说完的刻薄话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这陈先生,不仅能变出宝贝,做出仙菜,吹出仙乐,竟然……还能治病?而且是不用针、不用药,隔空就把老太太多年的头风给止住了?
这已经超出了她们能理解的范畴,近乎于……鬼神之力了!
易中海从后院快步走到中院,脸上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他对着陈御风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陈先生,多谢!多谢您援手!老太太她……她好了!” 他语气诚恳,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老太太是院里的老祖宗,也是他易中海维持“尊老”形象的重要一环,于公于私,他都真心感激。
陈御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合上紫檀木盒,语气平淡无波:“浊气上涌,阻塞清窍。些许安神静气之物,疏导便可,非病。”
他这话,等于直接推翻了医院可能给出的“神经性头痛”之类的诊断,直指本质是“气”的不通。易中海听得半懂不懂,但“好了”是事实,他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先生说的是!”
此事之后,陈御风身怀“医术”——或者说,是某种更玄妙的“调理”之能——的消息,不胫而走。
院里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敬畏依旧,但多了几分火热,尤其是在被病痛困扰的人眼中。这年头,谁家没个头疼脑热、老毛病缠身的?医院不好进,药也不便宜,若能得陈先生随手“调理”一下……
然而,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无人敢轻易开口相求。连最难缠的贾张氏,在又一次腰腿疼发作时,也只是在自己屋里哼哼,没敢像往常一样撒泼打滚,更没敢把主意打到陈御风头上。她知道,这位爷,可不是她能道德绑架或者撒泼耍赖就能搞定的,弄不好,自己这点毛病没治好,反而可能招来更可怕的“报应”。
陈御风以一次看似随意、实则玄妙的出手,再次无声地拔高了自己在院中的地位。他展现的并非单纯的医术,而是另一种层面的掌控力——对生命状态、对“气”的掌控。这比财富、技艺、音律的碾压,更直接地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安危,也更能让人心生依赖与……恐惧。
医术小露,非为悬壶济世,仅为扫除聒噪,维护自身一方天地的清净。然其带来的影响,却远比想象中更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