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在胸膛里疯狂跳动，这是她重生以来，距离皇兄最近的一次！
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一切的一切都几乎与记忆中那个宠溺她的兄长完全重合！
“弟妹不必多礼！”杨广虚扶一下，笑容和煦如春风。
他自然地伸手示意上座，“来来，成都，入席！刚才众人还念叨你好一阵呢！”
他热络地引着宇文成都在自己左下首最近的主宾席位落座，杨雪霁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宇文成龙和林姨娘坐在稍后的席位，宇文成龙一脸不耐，只顾灌酒。
林姨娘则假意与旁边贵妇交谈，眼角余光却如同淬毒的蛛丝，死死缠绕在杨雪霁身上，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坐等看好戏的笑意。
酒过三巡，气氛融洽。
杨广谈吐风雅，引经据典，对政务边事见解精辟，与几位重臣谈笑风生，尽显其胸怀谋略与治国之才。
他对宇文成都更是格外亲近，话题从诗词书画到军阵武略，无不默契。多次主动攀谈，话题涉及时政、边事，言语间充满信任与倚重之意。
席间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及猎苑风波，盛赞宇文成都力挽狂澜之功，言语间隐晦地试探。
宇文成都始终神情淡漠，言语不多，但句句简洁有力，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不轻易表态。
宇文化及看这情况，眼中金光一闪，立刻笑着接口道——
“诸位且宽心！猎苑之事，必是宵小作祟！以成都的雷霆手段，必然能水落石出，将那包藏祸心之辈绳之以法，还我大隋朗朗乾坤！”
他这话声音很大，意有所指，配合着凛然的表情，颇有震慑全场的效果。席间一些人交换着微妙的眼神。
宇文成都端坐不动，只在父亲话音落下时，极轻微地抿了抿唇。
提起这件事，杨广端起酒杯，与宇文成都遥遥相对，声音真诚，带着由衷的敬佩——
“猎苑风波，若非成都你雷霆手段，后果实难预料！父皇一直夸赞你，‘真乃国之干城也’！”
他话语间满是赞赏亲近，毫无寻常君臣上下的疏离感。
席间立刻有人附和，言辞间盛赞宇文成都武艺盖世，护驾神勇。
更有心思活络者，带着试探：“将军那手抓飞箭的功夫，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未知追查这胆大包天之徒……可已有眉目？”
宇文成都执杯的手动作不变，指节分明而有力。
闻言，只淡淡回了一句：“职责所在，自有定论。”
便再无下文，冷峻的侧脸在灯光下如同刀削斧凿。既不邀功，也毫不泄露任何案情进展。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响起。
太子洗马刘文静端着酒杯站起身，脸上堆着过于刻意的恭敬笑容，声音有些紧绷——
“殿下英明，将军神勇！追查之事自是辛苦。只是……下官日前偶然听闻，坊间竟有流言蜚语，妄称此事隐约牵连东宫卫戍器械云云……此等无稽之谈实在荒谬！不知将军可曾耳闻？若有此等宵小造谣，损害皇家手足之情，将军定然不会坐视吧？”
他这话表面是在斥责流言，维护太子，实则字字如刀，先将“东宫”二字抛了出来，又将“坐视流言损害手足之情”的大帽子明晃晃扣在了宇文成都头上。
其用心昭然若揭——逼宇文成都当众表态，要么拿出“证据”，要么彻底否定“流言”！
无论哪种，他都能借机煽风点火！
刘文静语如淬毒的飞针，骤然刺穿了“流觞阁”表面融洽的气氛。
方才还活络的宴席骤然一静，如同滚烫的铁块落入了冰水之中。
无数道目光骤然转向宇文成都，紧张地等待这位权倾朝野又态度莫测的重臣如何反应。
许多人下意识地偷眼望向杨广和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眼中金光大盛，心中狂喜！
正愁无处借力，这不识好歹的太子洗马竟自己把火引向东宫。
他立刻满面“忠愤”，声音如同洪钟炸响，瞬间盖过全场——
“刘洗马此言差矣！荒谬！”
他戟指刘文静，怒发冲冠状，声震屋瓦，“猎苑之事关乎陛下安危！乃惊天大案！成都身为大将军，奉旨追查，岂有坐视之理？若有蛛丝马迹指向何方衙门，自当彻查到底，一查到底！何须你来‘听闻’？又岂容你在此质疑大将军忠心与职责？”
他巧妙地用“何方衙门”偷换概念，隐去“东宫”二字，却更显欲盖弥彰。
这番话又说得义正辞严，直接将话题拔高到皇帝安危和宇文成都的职责高度，意图用官威压人。
刘文静脸色白了几分，身体有些发抖，但似乎铁了心要咬住——
“相爷息怒！下官岂敢质疑大将军！只是……只是事关太子殿下清誉，更关乎国本安稳！若无铁证，流言四起，恐会动摇民心，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他言辞恳切，眼睛却死死盯着宇文成都，显然是在逼他表态。
宇文化及则继续厉声斥责，义正词严：“此时提及东宫，你是何居心？！是想以流言阻挠办案？还是欲替那幕后真凶遮掩？”
气氛瞬间紧绷如弦，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宇文成都身上。
杨广端着酒杯，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深邃了些，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宇文成都，仿佛也在等待他的回应。
如果宇文成都将此罪名扣到太子的头上，那么对于杨广来说，这自然为他的夺嫡大计增添了强大的助力。
宇文化及眼神灼灼，带着急切和警告。
杨雪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就在宇文成都身旁，能清晰看到他那宽阔挺拔的肩膀纹丝不动，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似乎更凝练了。
他会如何回答？是顺势按照父亲的安排抛出嫁祸太子的“线索”？还是……
宇文成都没有起身，他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
玉杯莹白，映着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