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月光下的归途
林悦攥着那包纯正的紫霞苏种子，沿着裂缝外的陡坡往下走。月光把碎石子照得发白，像撒了一地碎银，却照不亮她眼底的红血丝。每走一步，脚踝就传来一阵刺痛——刚才钻裂缝时被尖石划破了，血珠渗过布袜，在地上留下小小的红痕。
“沈青……李大夫……”她低声念着名字，声音被山风卷走，散在漆黑的林子里。石室里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李大夫蘸着血写字的手、沈青被围攻时依然挺直的脊梁，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摸出怀里的签到簿，借着月光翻开。最新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洇得发皱，“生死未卜”四个字像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她。林悦咬着牙，用指尖抹掉眼泪，在下面添了句：“裂缝外陡坡，血痕可追踪，需记此路，待日后寻援。”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是这寂静山林里唯一的响动。她忽然想起沈青总说她的字太轻，像羽毛飘在纸上，可此刻，每一笔都重得像灌了铅，刻在纸页上，也刻在心里。
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悦猛地转身，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月光下，一只灰毛野兔窜过草丛，惊得她心跳漏了半拍。她松了口气，却发现手心全是汗，把签到簿的纸页都浸湿了。
“不能慌。”她对自己说，弯腰捡起块趁手的石头握在手里，“沈青说过，越危险越要沉住气。”
顺着陡坡往下走，渐渐能闻到紫霞苏的清香。林悦知道，快到村民们驻守的木屋了。她加快脚步，却在转过一道弯时停住了——三个穿黑褂子的汉子正堵在路中间，手里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正是毒藤会的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独眼龙狞笑着走近，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像条扭动的蛇，“姓李的老东西和那个愣头青都死了，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北坡？”
林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悄悄往身后的灌木丛退，眼睛飞快地扫视四周——左边是陡峭的石壁，右边是半人高的蒿草，只有退进灌木丛，才有一线生机。
“把李老头藏的解药交出来，”独眼龙晃了晃手里的令牌，“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解药？”林悦忽然笑了，声音在夜风中带着点颤，却透着股硬气，“你们连紫霞苏和串叶苏都分不清，还想要解药？我告诉你们，真正的解药早就被我烧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知道配方！”
这话果然激怒了独眼龙，他挥刀就朝林悦砍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林悦侧身躲过刀锋，顺势滚进灌木丛。钢刀砍在石头上，火星四溅，震得独眼龙虎口发麻。她在灌木丛里连滚带爬，树枝划破了脸颊和手臂，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擦——怀里的种子和签到簿，比皮肉疼更重要。
“往那边跑了！”身后传来黑褂子的叫喊，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悦忽然想起沈青教她的法子，抓起一把变异紫霞苏的花粉，往身后撒去。
“阿嚏！”追在最前面的黑褂子被花粉呛得猛打喷嚏，紧接着就捂着脸倒在地上，浑身起了红疹，“娘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另外两个黑褂子见状，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悦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深处。独眼龙气得一脚踹在树上，树皮簌簌往下掉：“废物！连个娘们都抓不住！回去告诉堂主，就说姓李的把解药配方传给这丫头了，让他派人封锁北坡，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林悦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动静，才瘫坐在一棵老松下喘粗气。她摸出怀里的油布包，种子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月光透过松针落在她脸上，映出满脸的泥污和泪痕，像幅被雨水打湿的画。
“沈青，你看，我把种子保住了。”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可我好像……迷路了。”
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松树，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林悦掏出签到簿，想看看之前记的路线，却发现刚才滚进灌木丛时，本子被树枝刮破了一角，好几页字迹都模糊了。
“别慌，别慌。”她深吸一口气，想起李大夫说的“用山泉水浇灌”，“找水源，顺着水流走，总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她站起身，辨别着风向——山风带着水汽的味道，应该在东边。林悦扶着树干，一步步往东走，每走一段路，就用石头在树上刻个记号，像只留下气味的小兽。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听见潺潺的水声。林悦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跑到溪边，掬起一捧水洗脸。冰凉的溪水让她清醒了不少，也让她看清了水里的倒影——头发散乱，脸上带着血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完全不像平时那个镇定的林大夫。
她对着水面扯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林悦，你得加油啊。你倒下了，西坡的人怎么办？北地的百姓怎么办？”
正说着，忽然听见溪边传来窸窣声。林悦立刻警觉起来，抓起石头戒备——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后探出头，手里还拎着个竹篮。
“林姐姐？”是虎娃！
林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虎娃！你怎么会在这里？”
虎娃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手里的竹篮掉在地上，里面的馒头滚了出来：“李婶说你和沈大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怕你们饿，让我送点吃的。我顺着你们的脚印找到这儿的，你看，这是沈大哥的草鞋印！”他指着溪边的泥地上一个模糊的鞋印，眼睛亮晶晶的，“他肯定也往这边来了！”
林悦的心猛地一跳，顺着虎娃指的方向望去，泥地上果然有串杂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上游。那脚印很深，像是负重前行，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是血！
“他还活着！”林悦的声音发颤，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又往虎娃手里塞了两个，“快，我们顺着脚印追！”
两人沿着溪边往上走，虎娃的小短腿跑得飞快，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沈大哥最厉害了，肯定打跑了坏人！他说过，等这次事了，就教我编竹筐呢……”
林悦跟在后面，听着虎娃的话，眼眶又热了。月光洒在溪面上，像铺了层碎银，脚印在银辉里若隐若现，像条指引着希望的路。她知道，不管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只要跟着这串脚印走下去，总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她摸出签到簿，借着月光在新的一页写下：“酉时，遇虎娃，获食物。溪边发现沈青脚印，带血迹，推测受伤未死。沿溪上行追寻，种子与配方在身，必护其周全。”
写完，她把本子揣回怀里，握紧了虎娃的小手。孩子的手心暖暖的，像个小小的火炉，驱散了夜的寒意。林悦抬头望向溪水上的月光，忽然觉得，这北坡的夜再黑，也总有光在前方等着——或许是沈青的身影，或许是李大夫未竟的心愿，又或许，是那些在西坡田垄里静静生长的紫霞苏，正等着她回去，播下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