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派人捎来的情报和净尘珠,没等布囊拆透,就把谷里的静气搅散了。相柳把那卷薄绢铺在石桌上,连看了三日——指尖翻得绢边发毛,偶尔停下来,指节在“幽泉教”三个字上轻轻敲,冰蓝的眼沉得像深海。这伙人藏得太密,情报里只零碎提了几句,说他们不仅染了海水,还能拿邪术催着海怪发狂,和那晚撞见的触手怪物对上了号。
小夭的心思全在净尘珠上。她把珠子搁在掌心焐着,皓翎灵力像细水流似的渗进去,触到那股纯粹的净化力时,指尖都颤了——可这力太散,直接丢进海里,跟泼杯凉水没差。她翻遍了箱底的老医书,连当年在北境抄的巫医方子都找出来,纸上画满了圈圈,最后蹲在溪边看水流,才慢慢有了主意:或许能借潮汐的劲,把珠子的力散开。
小安也觉出不对。往日里总缠着相柳比控水,如今却常坐在礁石上,脚边堆着没吃完的野果,把灵力凝得像根细针,往海里送。他想帮衬,却不知道怎么帮,只能一遍遍练——有时探到鱼群慌慌张张躲,就赶紧收了力,怕惊着它们。夜里吃饭,他扒着碗边说:“今日往东探,水有点发黏。”相柳没接话,却往他碗里多夹了块鱼腹肉。
七日后轮到月圆,潮汐最盛的时候,三人决定试一次。目标选在百里外的珊瑚礁——那里鱼少了,珊瑚也灰扑扑的,刚沾了点邪气,正好当试验场。
天黑透时,相柳驾着冰舟出发。舟身擦着浪尖走,月光洒在船舷上,亮得能看见小安扒着边,手在水里划来划去。到了地方,小夭先跳下去探水——指尖刚沾到海面,就皱了眉:“水里飘着绿絮,腥得很。”
她把净尘珠掏出来,珠子在月光下泛着软白的光,凑过去时,连周围的风都轻了点。她在舟上画阵法,石笔磨得沙沙响,画完又对着潮汐的方向调了调,才把珠子嵌在阵眼:“可以了。”
相柳站在舟头,双手一合,冰蓝灵力没往外冲,反倒像融在海里似的,慢慢绕着珊瑚礁转。没一会儿,海水起了个漩涡,把净尘珠的光裹在里面,一点点往四周推。绿絮遇着光,像雪化似的没了影,灰珊瑚也慢慢透出点粉来,几条病恹恹的鱼摆着尾游过来,在光里打了个转。
眼看要成,底下突然冒了股邪气——黑绿黑绿的,裹着腐味往上冲,一下就把光涡撞得晃了晃。
“爹!娘!”小安急得站起来,没等相柳拦,已经跳了下去。他脚刚沾到海面,就凝了层水灵托着自己,双手按进水里——不是用劲,是把自己的感知全送进去。他“听”见邪气在吼,也“听”见净尘珠的光在撑,便试着把自己的意识拧成根细带,一头缠着凉气,一头勾着珠光,慢慢往邪气最硬的地方送。
没一会儿,光涡突然亮了!邪气像被戳破的脓包,慢慢散了。珊瑚礁的粉更艳了,鱼群凑得越来越多,连水里的沙都透着亮。
相柳先跳下去,把小安抱回舟上。孩子的脸白得像纸,额发全湿了,却睁着冰蓝的眼笑:“爹!我帮上忙了!”相柳没说话,只指腹蹭过他汗湿的额发,指尖还带着点刚从海里沾的凉:“做得好。”三个字说得轻,却比什么都实在。
小夭早凑过来,眼泪砸在小安衣领上,手还在摸他发凉的耳垂:“傻孩子,怎么不喊我们?”小安往她怀里缩了缩,攥着她的手:“我能‘找着’邪气的根,比光瞎撞管用。”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歇着。小夭在舟上改阵法,纸画了三版都揉了,最后对着潮汐表,把阵眼多添了个小槽:“下次能借更多潮力。”相柳教小安控灵力,把自己的妖力凝得像细沙,让他握在手里感受:“别太用劲,像哄着水走。”小安学得认真,手里的沙没散,还能顺着指缝溜进海里,引着几条小鱼跟着转。
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开始。下一步要往污染源头挪,相柳还得去查幽泉教的老巢——但这次不一样了,他们手里有了净尘珠,有了小安的本事,更要紧的是,一家三口能并肩往前闯。
往回走时,天快亮了。小安靠在小夭怀里,早就睡熟了,手还攥着她的衣角,梦里嘟囔着“鱼群回来了”。小夭把披风裹紧了些,指尖碰着他露在外面的小指头,凉丝丝的,就往自己袖口里塞。
相柳驾着冰舟,目光扫过远处还蒙着灰的海面,冰蓝的眼里没了往日的孤劲——偶尔转过来,看小夭正低头给孩子理衣领,眼尾软了点。海风裹着刚净化过的潮气,没了腐味,倒带着点珊瑚的淡香。
快到谷口时,小安醒了,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咱们的木屋亮着灯呢。”可不是,那点暖黄的光从窗缝里漏出来,在雪地上映了片小光斑,像等着他们回家的星。
小夭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是张婶帮着点的,知道咱们今日回。”相柳把冰舟停稳,先跳下去,伸手接小安,又回头扶小夭——他的手还带着海风的凉,却攥得很稳。
谷里的风静了,只有溪水在流。他们知道,往后的路还长,幽泉教的邪劲没除,污染的源头还藏着,但这晚的月光、清透的海水、孩子眼里的亮,都成了底气。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躲在谷里守着安稳,而是攥着净化的光,朝着黑暗,一步步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