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第三次打鸣时，铁拐李突然从草坪上弹起来，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坏了坏了！他摸着怀里的酒葫芦团团转，光顾着跟凡夫俗子瞎混，差点误了正事！
吕洞宾正用草叶给我编花环，闻言翻了个白眼：你除了喝酒摸鱼，还有什么正事？
传艺啊！铁拐李突然揪住我的耳朵，疼得我直咧嘴，贫道可是你正经师父！再不让你学点真本事，回头被哪吒那混小子瞧见，准笑我教徒无方！
我这才想起拜师快半个月，除了跟着他们在KtV躲保安、在洗浴中心蹭澡，连最基础的吐纳法都没学过。怀里的《符书真解》被汗水浸得发皱，里面的朱砂符画我一个都看不懂。
从今天起，为师要对你进行魔鬼特训！铁拐李突然摆出严肃脸，可惜嘴角还沾着昨晚的烤腰子油，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保证你能画得出隐身符，打得过广场舞大妈！
吕洞宾把花环往我头上一扣，拍手笑道：我看行！正好让这小子见识见识，咱们八仙的独门训练法——当年何仙姑就是被我逼着在瀑布底下练了三个月，才有今天的仙姿玉貌。
拉倒吧，铁拐李啐了一口，明明是她自己想不开，非要在瀑布底下洗荷花，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吵吵闹闹往城郊走，我顶着野花环跟在后面，总觉得这魔鬼特训听着就没好事。
天刚蒙蒙亮，铁拐李就用拐杖把我捅醒了。他不知从哪弄来件灰扑扑的道袍，上面打满补丁，闻着像腌了十年的咸菜。穿上！他把道袍往我怀里一扔，这是贫道年轻时的练功服，吸天地灵气，接地气！
我刚把道袍套上，就被他拽到菜市场后面的垃圾堆旁。吕洞宾已经在那等着了，手里提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半筐烂菜叶。第一项训练，他把竹筐往我面前一递，闻香识物。
闻什么？我看着筐里发绿的白菜叶，胃里一阵翻腾。
闻这些烂菜叶子，铁拐李蹲在垃圾堆上，拿起块发霉的豆腐凑到鼻子前，你得从三十种不同的臭味里，闻出哪片菜叶是昨天的，哪块豆腐是前天的。这叫锻炼灵窍，修仙者的鼻子比哮天犬还灵，将来画追踪符全靠它！
吕洞宾在旁边示范，拿起根烂香蕉深吸一口气：嗯，这香蕉烂了三天，南边来的，运过来时淋过雨。他突然把香蕉往我面前一送，你来试试。
那股酸臭味直冲脑门，我忍不住干呕起来。铁拐李一拐杖敲在我背上：没出息！想当年贫道在茅厕旁边悟道三年，闻着屎味都能画符！
正说着，收垃圾的老头推着车过来，看见我们仨蹲在垃圾堆旁对着烂菜叶子猛吸，吓得车都翻了。铁拐李赶紧冲上去扶他：老乡别怕，我们这是...呃...科学研究！
上午的训练在老头的白眼和吕洞宾变出来的赔偿金中草草结束。中午刚啃了两口吕洞宾变的肉包子，铁拐李又把我拽到了马路牙子上。
第二项，听声辨位。他指着川流不息的汽车，你得从一百辆车里，听出哪辆是女司机开的，哪辆刹车快坏了。将来跟妖怪打架，听声就能知道它藏在哪棵树后面撒尿！
吕洞宾在旁边帮腔，突然指着辆红色轿车：那辆是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开的，刚失恋，油门踩得特别狠。果然，轿车嗖地一下窜出去，差点追尾。
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发动机轰鸣和鸣笛声。铁拐李急了，捡起块石头往远处扔，正好砸中辆三轮车的车铃。听见没？那老头在骂娘！他揪着我的耳朵，再听不出来，贫道就把你扔进广场舞音箱里震三天！
一周后，我终于能从烂菜堆里准确闻出哪块是隔夜的韭菜，也能听出摩托车和电动车的区别。铁拐李拍着我的肩膀大笑：不错不错，灵窍开了！今天开始学画符！
他从怀里摸出个破布包，里面裹着半截朱砂，一块缺角的砚台，还有一沓黄纸——后来我才知道，那黄纸是从土地庙偷的功德箱衬纸。
画符讲究心、手、气合一，铁拐李蘸着口水磨朱砂，心不诚，画出来的符就是废纸；手不稳，符胆就歪；气不顺，画完自己先累趴下。
吕洞宾凑过来，手里拿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比如这个，他得意地晃了晃，是贫道新创的招桃花符，画给西街洗头房的小芳，保证她三天内遇到真爱。
铁拐李一把抢过符纸撕碎：教坏徒弟！先学基础的！他铺开黄纸，用手指蘸着朱砂画了个圈，净身符，画完能防蚊子咬——比花露水管用。
我学着他的样子画，刚画了个圈就被他敲了脑袋：歪了！心不正！想什么呢？是不是惦记着洗浴中心那搓澡的姑娘？
其
练了三天，我终于能画出张像样的净身符。铁拐李把符往垃圾堆上一贴，果然有几只苍蝇绕着飞不敢落下。不错！他大手一挥，今天实战！
所谓的实战，是让我去跟卖西瓜的老头讨个西瓜。用你刚学的善言符吕洞宾在我背上贴了张黄纸，保证老头笑着把最大的瓜给你，还不要钱。
我走到瓜摊前，刚要开口，老头突然抓起个最大的西瓜往我怀里塞：拿着！刚看你跟俩疯道士在垃圾堆旁闻来闻去，怪可怜的！
我回头看，铁拐李和吕洞宾正蹲在远处的树后，对着我比大拇指。原来那符根本没起作用，老头纯粹是可怜我。
光会画符不行，铁拐李看着我喘粗气的样子，摇了摇头，修仙者得有副好身板！当年贫道跟孙悟空打架，从南天门打到五行山，全靠这双腿！
他所谓的体能训练，是让我跟着收废品的三轮车跑。这老头一天能骑五十里，铁拐李坐在三轮车上指挥，你跟在后面跑，不许掉队！这叫借凡人之躯，练仙人之体
吕洞宾更过分，他不知从哪弄来辆共享单车，骑着跟在我旁边，时不时用扇子拍我的后脑勺：快点快点！当年韩湘子吹笛子，能跟着马跑一天不喘气，你这才哪到哪？
跑了三天，我腿肚子都转筋了，收废品的老头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每次都偷偷往我兜里塞块糖。铁拐李见我实在跑不动，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教你个省力的法子！
他教我的是缩地符，画在鞋底上，据说能一步跨出三丈远。我兴冲冲地画了两张贴在鞋上，结果刚迈出步就摔了个狗吃屎——符画反了，变成了原地打转符。
吕洞宾笑得在地上打滚，从袖里摸出张符：还是用我的乘风符他把符贴在我背上，能让你像风筝一样飘着走，省力！
那符确实管用，我真的飘了起来，可控制不住方向，直接撞进了广场舞大妈的队伍里，把人家的音响都撞翻了。大妈们拿着扇子追了我们三条街，铁拐李的破棉袄都被扯掉了半只袖子。
该给你件法器了，铁拐李摸着下巴沉思，贫道这拐杖是定海神针改的，不能给你；吕洞宾那扇子是昆仑山上的芭蕉叶做的，也不能给你...
吕洞宾突然眼睛一亮，从垃圾堆里捡起个破搪瓷缸：这个好！他用袖子擦了擦缸底的黑垢，这缸以前是土地爷的酒缸，装过蟠桃酿，有灵气！
铁拐李抢过搪瓷缸敲了敲：不错不错！就叫乾坤缸！能装水，能盛饭，遇敌时还能扣他脑袋上！他往缸里吐了口唾沫，现在认主了，以后只有你能拿得动。
我试着拎了拎，那破缸突然变得重如泰山，差点砸了我的脚。吕洞宾在旁边大笑：这是考验！你得用灵力催动它！
我折腾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缸才稍微动了动。铁拐李蹲在旁边喝酒：不急，当年何仙姑的荷花篮，她练了三个月才能让花瓣自己飞。
接下来的几天，我天天抱着破缸练。吃饭时抱着，睡觉时抱着，连去厕所都得拎着。有天晚上起夜，缸突然自己晃了晃，里面冒出股酒香——原来真是装过蟠桃酿的。
一个月期限到的那天，铁拐李和吕洞宾把我拽到了城郊的乱葬岗。今天验收成果，铁拐李手里拿着个铃铛，能通过考验，才算贫道的正式徒弟！
吕洞宾摇着扇子，周围的坟头突然冒出几团鬼火。别怕，他拍我的肩膀，都是些没害的孤魂野鬼，来给你当陪练。
铁拐李摇响铃铛，鬼火突然聚成个模糊的人影。净身符防着，他大喊，驱邪符打他！
我赶紧掏出黄纸画符，手却抖得厉害。人影突然扑过来，我情急之下把乾坤缸扣了过去，正好罩住那团鬼火。缸里传来滋滋的响声，还有隐约的惨叫声。
好小子！铁拐李拍着大腿笑，居然会随机应变！比吕洞宾那老色胚强多了！
吕洞宾不服气，突然吹出口仙气，周围的树影里跳出几只黄鼠狼，眼睛绿油油的。再来试试这个！他大喊，用你学的听声辨位，找出哪只肚子里藏着铜钱！
我竖着耳朵听，黄鼠狼的叫声里果然有只带着金属碰撞声。我掏出张定身符扔过去，正好贴在那只黄鼠狼的脑门上。它瞬间僵住，吕洞宾走过去从它肚子里摸出枚乾隆通宝——原来又是他搞的鬼。
验收结束时，天边已经泛白。铁拐李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郑重地递给我：这是为师给你的结业礼。
我打开一看，是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铁拐李独门秘籍》，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正在垃圾堆里翻东西，旁边写着：修仙第一要诀：能屈能伸，能在烂泥里打滚，方能在云端上逍遥。
吕洞宾也往我手里塞了本书，封面是《吕祖亲传泡妞三十六计》，还夹着张他画的招蜂引蝶符别听老李的，他挤挤眼睛，修仙哪有泡妞有意思？
铁拐李一拐杖敲在他头上，抢过那本书就要烧，却被吕洞宾躲开了。两人又吵了起来，从乱葬岗一路追打到城里，我背着乾坤缸跟在后面，突然觉得这疯癫的训练月，好像比正经修炼更让人难忘。
路过早点铺时，铁拐李突然停住脚步：走，喝豆汁去！今天为师请客！他摸出枚康熙通宝往桌上拍，老板脸都绿了——还是老样子，不知道凡间早就不用这玩意儿了。
我看着他们俩跟老板讨价还价的背影，手里攥着那两本荒唐的秘籍，突然明白，他们教我的从来不是什么正经仙法，而是如何在这烟火人间里，活得热气腾腾，笑得没心没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修仙——不是羽化登仙，而是在烂菜叶里闻出春天，在追打中画出符，在荒唐岁月里，咂摸出生活的真滋味。
铁拐李突然回头喊我：愣着干啥？再不来，豆汁儿都被吕洞宾那老小子喝光了！
我赶紧跑过去，晨光把我们仨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只摇摇晃晃的醉仙，在人间的大道上，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