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虞沁词又给金汐语说了一下明墨堡的情况。
第一任皇子东方明泽,是兴帝的长子。出生在阳气最为鼎盛,却也是阴气最盛之的午时。日在中天,立竿影正。
可是一出生,一群黑鸦盘旋在皇宫上方,“哇——哇——”一声声粗劣嘶哑的凄凉叫声,使天地瞬间无光,人人自危。
而东方明泽出生时,全身乌青紫黑,叫声凄惨。
兴帝大怒,让手下人将他摔死。没想到,祖母上官云月从死神手中救下他。将他送到安邑郡,先帝赐予上官云月的封地。
上官云月将其改名为“明墨堡”,东方明泽自此从未出过明墨堡,也没有人见过这位皇子。
这个明墨堡是个封闭的王国。说是堡,可它占据了半壁江山。它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接纳任何人的进入,当然堡中之人也能随便出去。
不过,义父是个例外,他有上官云月留下的一道特殊指令。但他听义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这个令牌,因为这个令牌是通行牌,也是催命符。
这次,他将这个令牌携带在了身边,想着在关键时候能用。
站在明墨堡的大门前,虞沁词心情无比复杂。这个在他脑海中听了无数次的神秘城堡,今天终于看到了。
明墨堡,一个占据了帝国半壁江山,却封闭得如同铁桶般的独立王国。不成文的铁律,拒外人于千里,也囚禁着其内的一切。一切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与神秘。
虞沁词想起逃入此地的叛王翼王,想起那支正在集结、磨刀霍霍指向京城的军队,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从未踏足京城、与皇家情分淡薄得近乎于无的长皇子东方明泽求援。
“虞大人,听说,东方堡主性情乖戾,难以捉摸,说他貌若恶鬼,心似寒冰。而你的大名也是,冷酷残暴,嗜血如麻。
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是恶鬼,谁是恶魔。今天倒是可以见个分晓了。”金汐语站在门前,笑嘻嘻地看着虞沁词打趣道。
“你呀,到了如此时候,还如此顽皮,你当是来逛街游玩呢。”虞沁词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
金汐语吐了下小舌头,嘿嘿一笑。
映入眼帘的两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青铜门。门上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却有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的古老纹路,泛着幽冷的光。
门高耸入云,站在其下,就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而门前的守卫,又是一绝,也不知道从哪找的,他们分立两侧,身形特别高大,穿着统一的暗色铠甲,纹丝不动。
脸上,皆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那面具铸造得极其简单,只有眼睛处留出两个空洞,和一道细缝代表嘴巴。透过眼洞,看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光彩,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看到门口的两人,守门人的眼神立马警惕起来。上前一步,虽未开口,气势逼人。
虞沁词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将金汐语稍稍挡在身后。然后不卑不亢,神色坦然地上前,向守门人行了一礼。
“两位护使,我们是大夫,听说堡主有疾,我们是来给堡主治病的,烦请通报一下。”
闻听此言,两个守门人波澜无惊的冰冷的眼神,才露出惊异的眼光,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声又倨傲地回答:“二位请回吧,我们堡主的病早好了,不需要治疗。”
“好了,”金汐语惊奇地问。看了一眼虞沁词。她听虞沁词说了东方明泽出生的样子,断定他是中了剧毒,而且是从娘胎里带的毒。
这种毒可不是一般大夫能治好的。她不是看不起这里的大夫,而是她知道,这里恐怕能治这种毒的大夫寥寥无几,而且听说这个东方明泽的毒一直没治好。
怎么突然就治好了呢。但看守门人自信的目光,她觉得恐怕并没有说谎。
金汐语不死心,她上前一步:“守门大哥,恭喜你家堡主恶疾恢复,但我这里有一支金血桃,对治疗好的病情,可以固本祛根,你们不妨问问堡主,是否需要。”
守门人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着不知是否要报。
金汐语不慌不忙又道:“守门大哥,有所不知,这个金血桃,可不是凡物,五十年才能长成一株,世间少有,错过了,可就再也得不到了。”
守门人闻言,神色松动了,其中一人说:“那我去通报一声吧,二位稍等。”
闻言,金汐语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来时做了准备,带了这个宝贝。
守门人去通报时,刚好遇到堡中的胡管家,听说来了两个年轻的大夫,卖什么珍贵的药材,顿时不耐烦,“一定又是江湖骗子,快快将他们打发了吧。”
然后自豪又骄傲地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堡中这些年,寻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只有乌姑娘治好了。
堡中有一个天下难寻的神医乌姑娘,哪里还有第二个能比乌姑娘厉害的。快快打发了吧。”
守门人出来,“两位速速离开吧,堡中不需要。”
金汐语看了一眼虞沁词,低声说:“那我们先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作打算。”虞沁词点点头。
两人转身离去,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听到身后,那两扇沉重的青铜巨门,毫无征兆地,发出一种缓重的摩擦声。
两人回头,只见两扇门,仿佛巨兽张开了口。
一个身着暗灰长袍的老者,匆匆跑出来,对着他们二人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两位留步,我们堡主有请。”
虞沁词看了金汐语一眼,挺直脊背,迈步向前。金汐语紧随其后。
踏入堡内的瞬间,光线好像骤然暗淡下来,温度也似乎下降了好几度。身后沉重的关门声轰然响起,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与可能存在的退路。
往前走了一段,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堡内的道路无比宽阔,沿途种着参天的松树、柏树、槐树等,各类姹紫嫣红的花朵成簇开放。
他们看到了堡中的奴仆人人面带笑容,并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
胡管家带他们二人走进了一扇,通体由白玉石构筑的大门前停下。
虞沁词抬眼望去。大殿中央,五级墨玉台阶之上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一身玄色宽袍的人。袍服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有料子本身在幽光下,流动着水一样的暗沉光泽。
而金汐语却是带着一个大夫的眼光,毫不畏惧地看向座位上的人。
他的面容,并不如传闻中所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黑之色,而是一种苍白,这种苍白是从皮肤底下透出的,不是病态的白,倒好像看起来是大病初愈的那种苍白。
金汐语看到他,竟然有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她很奇怪,这种感觉从哪里来的。
而当她的目光飘向他的身旁时,呼吸一滞,东方明泽身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穿绿衫子的少女,奇怪的是,看到她的第一眼,金汐语竟然有一种特别熟悉,让她想落泪的感觉。
少女长得明艳动人,娇俏可爱,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如山泉般清澈纯净。金汐语顿时对她产生了好感。
而在金汐语注视着少女时,少女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两个少女互相打量着对方时,在心里不约而同地赞叹着对方。
两个男人之间却是暗流涌动,在互相打量对方时,眼光象是无形的武器不动声色得较量着。
东方明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古井,又像是覆盖着万年不化冰层的深渊。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审视,甚至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绝对的、俯瞰蝼蚁般的冷漠。
当他对上虞沁词那双洞察一切,能看到人心里的目光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