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管炸了。
那名浑身是血的火铳手冲到张定远面前,嘴里喊着什么。张定远只看清他的嘴型——“炮……炸了……”话音未落,那人一头栽倒,再没动弹。
硝烟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定远站在主道中央,左手握剑,右手垂在身侧。铠甲多处破裂,七处伤口还在流血。他喘着粗气,脚底踩着碎石与尸体,目光扫过前方混乱的岩缝窄道。
倭寇残部挤成一团,背靠岩壁,仍在负隅顽抗。但他们阵型已乱,士气低迷。只有最深处一面黑旗高举,几名亲卫护着一人,正挥臂指划,大声吼叫。
张定远眯眼盯住那人。头戴赤盔,手持太刀,正是倭寇主将。
他靠上身后岩壁,借力稍歇。左臂麻木,右肩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但他知道,机会来了。
“集中火力!”他低吼,声音沙哑,“轰那面黑旗左侧!”
三名火铳手迅速调转枪口,瞄准黑旗下亲卫。齐射声响起,火光连闪。两名亲卫应声倒地,黑旗下之人被震退一步,身形暴露。
正是倭将。
那人抬头望来,眼神凶狠。他拔出腰间短刃,插在地上,显然是要死战到底。
张定远不再犹豫。他挥手示意火铳手压制两侧,自己猛然前冲。
脚下踩过火油残迹,滑了一下。他稳住身体,翻滚躲过一刀劈砍。倭寇亲卫挥刀再斩,他侧身避让,左腿蹬地跃起,长剑横削,正中对方咽喉。
血喷溅而出。
第二名亲卫持矛突刺。张定远矮身穿过矛下,反手一剑刺入其胸膛。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抽搐。
第三名亲卫刚举刀,就被火铳击中脑门,当场毙命。
短短几步,五具尸体横陈。张定远已直面倭将。
倭将怒吼一声,挥刀劈来。第一刀快如闪电,张定远后撤闪开,肩甲被劈裂一道深痕。第二刀斜斩右肋,他拧腰避开,刀锋擦过护心镜,火星四溅。第三刀横扫脖颈,他低头俯身,刀刃掠过头顶,发带断裂。
第四刀紧随而至,横斩腰腹。张定远猛然蹲身,左手长剑自下而上挑出,直刺手腕。倭将掌心鲜血迸溅,太刀脱手飞出。
他踉跄后退,抽出地上短刃,反手握紧,再度扑上。
张定远不退反进。左手猛扣其腕,右膝顶向胸口。倭将后退三步,撞在岩壁上。
张定远腾身跃起,双手握剑,自头顶全力劈下。
剑光落下。
一声闷响。
长剑贯穿倭将脖颈,直没至柄。
倭将双目圆睁,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双腿一软,缓缓跪倒。黑旗从他手中滑落,倒在地上。
张定远拔出长剑,血顺着剑尖滴落。他踏前一步,一脚踩住尸身,举起染血长剑,怒吼:“杀——!”
声音如雷,穿透硝烟。
火器营将士齐声呐喊,士气暴涨。火铳齐发,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倭寇见主将授首,顿时大乱。有人扔下武器转身就逃,有人慌乱中互相推搡,踩踏倒地者无数。
一名倭寇头目还想组织抵抗,刚举起刀,就被三支火铳同时击中,仰面倒下。
残敌彻底崩溃。
张定远站在战场中央,剑拄地面,支撑身体。他全身颤抖,汗水混着血水流下。左臂几乎抬不起来,右腿也开始发麻。
但他没有倒下。
他抬头看去。火器营士兵重新列阵,火铳手检查弹药,炮队清理炮膛,伤员被同伴扶到后方。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这一仗,赢了。
可战斗还没结束。
溃逃的倭寇正往岩缝外奔去。若让他们逃回据点,重整兵力,后患无穷。
他抬起左手,指向出口方向。
“赵五!”
没人回应。
他环顾四周,不见赵五身影。一名火铳手跑来,脸上满是灰烬:“赵五带人清侧道去了,还没回来。”
张定远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强撑身体站直。
“传令!”他声音低沉但清晰,“三排轮射不停,炮队准备追击支援。轻装组整队,准备出洞!”
命令迅速传达。火铳手立刻检查武器,装填弹药。炮队将虎蹲炮转向出口方向。十名轻装士兵摘下重甲,换上短刀,迅速集结。
张定远迈步向前。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剧痛。他咬牙坚持,走到队伍前方。
“我们追出去。”他说,“一个不留。”
士兵们齐声应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侧道传来。赵五回来了,身后跟着六名士兵。他满脸血污,左臂缠着布条,看到张定远后立刻抱拳:“报告!侧道已清,发现两条暗道已被封死,无敌人逃脱。”
张定远点头:“好。”
赵五看了看地上倭将尸体,又看向张定远染血的铠甲,声音微颤:“您……还能走?”
“能。”张定远说,“只要还能站,就得往前走。”
他转身面向全军,举起长剑:“火器营听令——”
全军肃立。
“出洞追击!见敌即杀!不许放走一人!”
“是!”
吼声震天。
队伍开始移动。火铳手在前,炮队居中,轻装组殿后。张定远走在最前面,剑拄地,步伐沉重但坚定。
岩缝出口就在前方。外面天色微亮,晨光洒在碎石路上。
他们一步步走出洞口。
风迎面吹来,带着海腥味。
远处山坡上,几股黑烟升起,那是之前烧毁的粮仓和营地。更远的地方,倭寇残兵正四散奔逃,有的跳上小船,有的钻进树林。
张定远停下脚步,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他眯眼望去。
一艘小船上,几个倭寇正在划桨。其中一人回头望来,看见山本尸体挂在洞口岩壁上,吓得手一抖,桨掉进水里。
张定远缓缓举起长剑,指向海边。
“第一组,射击。”
火铳手立刻卧倒,瞄准。
枪声响起。小船上的倭寇接连中弹,扑通落水。
其余逃敌更加慌乱。有人弃船逃跑,有人跪地求饶。
张定远盯着那片海域。他知道,这场战事还未真正结束。倭寇还有据点,还有船只,还有同伙藏在沿海各处。
但他也清楚,从这一刻起,敌军气焰已消。
他收回长剑,拄地而立。血从指尖滴落,在石头上砸出一个个红点。
远处,一只海鸟掠过水面,飞向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