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亮,校场地面还泛着湿气。张定远站在高台边缘,手中握着一卷演练计划。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沙盘,木棍指着刚刚画出的三组推进路线,眉头没松开。
“开始。”
一声令下,火器营士兵迅速列阵。三人一组,呈前中后分布。第一组举铳瞄准,火绳点燃,轰的一声打完首枪。可第二组还没等口令落下就往前冲,第三组还在装弹,阵型立刻断开。
对面模拟敌军的士卒趁机突进,直接冲散中间衔接点。几名士兵被推倒在地,火铳脱手。有人慌忙捡枪,有人喊叫找队友,原本设定的轮射节奏彻底乱了。
张定远抬手鸣哨。
“停!”
所有人停下动作,喘着气站定。几名骨干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走下高台,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用木棍重新划线。每一组的位置、移动距离、口令节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听好了。”他说,“第一枪打完,原地装弹。不是往前跑。第二组听到‘换’字再动。第三组等‘稳’字落地才能接上。谁提前动,谁就是害全队的人。”
没人说话。
他起身,挑了三名老兵站到前面。“我来当一号。”
他站进第一组位置,背对前方,举起火铳射击。枪响后立刻转身,蹲下拆药壶、倒火药、塞弹丸,动作干净利落。装好后大喊:“换!”
第二组立刻上前一步,举铳射击。打完后同样大喊:“稳!”
第三组接上,完成一轮。
他重复五遍,每做一次就喊一遍口令。到最后,所有参训士兵跟着一起喊:“打——换——稳!”
声音整齐划一。
“现在分组练。”他说,“每营只练这一轮流程。一天一次,不准多练,也不准少练。练熟为止。”
士兵们迅速分组,各自在指定区域开始试演。张定远来回走动,纠正动作。有人装弹太慢,他亲自示范三次;有人站位偏移,他用脚踩出标记坑。
太阳升到头顶时,已有两组能完整走完三轮无错漏。
他记下数据,合上册子,转身朝山道方向走去。
天黑前必须完成蒙眼行军测试。
夜幕降下,山风渐起。夜袭特训队二十人整装待发,眼罩已戴好。张定远站在起点处,检查每人装备是否牢固。绳索、匕首、短棍全部贴身收好,外衣抹了泥浆,看不出反光。
“出发。”
队伍以单列前进,靠手指触摸前方同伴肩甲确认位置。起初走得平稳,进入山路后地面开始松软。走到一半,前方突然传来闷响,两名士兵脚下泥土塌陷,直接跌进坑里。
后面队伍立刻停住,有人低声惊呼。
张定远蹲下掀开一名士兵的眼罩,自己戴上,然后趴在地上往前爬。手掌触到一处断裂木板,再往前是空洞边缘。他摸清范围,确认是之前埋的旧木箱掩体移位导致塌方。
他下令暂停行进,调来工具加固坑口,在周围钉入木桩,再铺上厚草和浮土掩盖痕迹。随后在几个关键转弯处埋下小石堆,让士兵用手掌感知形状变化来辨位。
“改两人一组。”他说,“前面探路,后面抓腰带跟。每十步敲地一次,报距离。”
他又安排一名引导员走在侧坡,不参与行进,只负责低声提示:“五步……转弯……蹲下。”
第一次试走仍有脱节。
第二次,队伍通过时间缩短三分之一。
第三次,全员安全抵达终点。
他记下耗时,点头示意可以收队。
回到校场已是深夜。火器匠人老陈派来的学徒还在等他,手里捧着新改的皮套。
“按你说的改了。”学徒递上双铳,“主铳斜挂左肩,副铳扣右腰,快拆扣在这儿。”
张定远接过,试了几次取用动作。左手卸主铳,右手拔副铳,交换顺畅,重心稳定。他又让十名试点士兵轮流演示装弹,记录每次耗时。
第一次十二息。
第三次九息。
第五次七息。
最后一次,六名士兵同时完成,平均七息整。
他把数据写进册子,翻到今日总结页。
“三人轮射:口令统一,分段训练有效;蒙眼行军:触觉标记+双人牵引可行;双铳配置:交叉携带+快拆皮套提升效率。”
写完抬头,远处林子里影影绰绰。夜袭队正在做最后一次伪装服遮蔽测试,几个人趴在灌木间,几乎看不见身影。
他站起身,铠甲上的尘土随着动作滑落。指尖还沾着沙盘的灰痕,肩膀旧伤隐隐发紧。
但他没有回营。
他走到高台边缘,盯着那片树林。一名士兵悄悄靠近,低声问:“将军,还要加练吗?”
张定远看着树丛中一道微动的轮廓,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那人立刻闭嘴。
林子里,一个黑影正从左侧绕出,脚步轻但频率不对。其他人没发现,仍在原地等待指令。
张定远慢慢把手按在腰间火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