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你……你别开玩笑了!”
看着那尊被太上老君重重顿在地上的紫金八卦炉,一名老猴妖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开口。
“那蓝色的鬼东西,沾上一点,仙躯都得被溶掉一块!这……这怎么炼啊?!”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用剧毒炼丹?
这已经不是疯了,这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
“是啊,老君!”另一个大妖也苦着脸劝道,“咱们现在就剩这点家底了,您要是把这丹炉给炸了,我们可就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洞府内,质疑声四起。
然而,哪吒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猛地一咬牙,站了出来!
“都给俺闭嘴!”
他厉声喝止了众人,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太上老君,沉声问道:
“老倌儿,你……有几成把握?”
太上老君抚摸着冰冷的炉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
哪吒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没有把握,你还敢炼?!”
“死马,当活马医。”
太上老君终于抬起头,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光芒。
“不试,就是等死。”
“试了,万一……就成了呢?”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
不试,就是等死。
试了,虽然九死一生,但终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好!”
哪吒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我帮你!”
他看着老君,郑重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我也来!”
“算我一个!”
其他大妖见状,也都纷纷表态。
他们或许不信老君能成功,但他们,信赖哪吒的判断,更不愿就这么坐以待毙!
“很好!”
太上老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炼丹,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人和已至,便该解决‘地利’了。”
他说着,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炼丹,先要生火。”
“可老道我的三昧真火,六丁神火,在这里都被压制得厉害,连一丝火苗都催不出来。”
第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没有火,丹炉就是一口废铁!
“火?”
哪吒闻言,二话不说,猛地一拍自己的胸口!
“噗!”
他喷出一口金色的本源精血,洒在了自己的火尖枪之上!
“嗡!”
那柄神枪发出一声悲鸣,枪尖上,勉强“挤”出了一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弱的金色火苗。
那是他的本源三昧真火!
“老君!”哪吒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三分,“我的火种还能用一丝,虽然微弱,但给你当个‘引子’,应该……够了吧?”
“够了!足够了!”
太上老君看着那缕火苗,眼中大喜!
“还有我的!”
一名修炼火系神通的老猴妖,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的石头。
“老君,这是我当年在大哥的花果山深处,偶然得到的一块‘火浣石’,能聚集火气,您看用不用得上?”
“用得上!太用得上了!”
“我这里还有一块扶桑神木的木炭!”
“我这有……”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自己压箱底的火属性宝贝,都拿了出来。
虽然这些东西的神性,在这个世界都被压制了大半,但聊胜于无!
太上老君将所有的材料堆在丹炉之下,以哪吒的三昧真火为“火种”,用这些五花八门的材料当“柴火”,用一种近乎“土法炼钢”的原始方式……
硬生生,凑出了一捧勉强能用的,摇摇欲坠的“凡火”!
“好!火已生!”
老君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他看着洞府外,那缓缓流淌的蓝色源力,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捕获‘药材’!”
这,是第二个,也是最致命的难题!
如何,在不被源力沾染的情况下,将它,引入丹炉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太上老君深吸一口气,他没有使用任何法宝,而是双手在胸前,缓缓地画了一个圆。
一个……太极图的轮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诵,一个由他残存的仙力构成的,极其简陋的、虚幻的太极图,缓缓地,朝着洞口飘了过去。
“去!”
老君手指一点!
那虚幻的太极图,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微弱的能量漩涡。
他,是在用太极“阴阳转化”的原理,去“钓”那一缕源力!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只见那个能量漩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洞口的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蓝色源力。
“滋啦……”
两者接触的瞬间,虚幻的太极图,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定!”
太上老君脸色涨红,拼尽了全力,才勉强稳住!
他就像一个最老练的渔夫,用着最脆弱的鱼线,在钓一头足以掀翻大海的巨鲨!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太极图,将那缕源力,一点,一点地,朝着丹炉的方向,拉了过来!
成功了!
眼看着那缕源力,就要被拉入丹炉!
就在这时!
“不好!”
老君突然惊呼一声!
那缕源力,仿佛察觉到了危险,猛地爆发出了一股狂暴的力量!
虚幻的太极图,瞬间破碎!
而那缕源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竟直直地,朝着离得最近的太上老君,射了过来!
“老君小心!”
哪吒等人骇然失色,想要救援,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
太上老君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竟不闪不避,猛地祭出了紫金八卦炉的炉盖!
“铛!”
一声脆响!
炉盖,险之又险地挡住了那缕源力!
同时,他借着那股冲击力,手腕一翻,竟顺势将那缕源力,成功地“扣”进了丹炉之中!
“轰!”
他猛地盖上炉盖,整个人也因为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然狼狈,但他,终究是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隆隆——!!!”
丹炉刚一盖上,就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剧烈轰鸣!
那缕看似微弱的源力,在进入丹炉的瞬间,就爆发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毁天灭地般的狂暴力量!
它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太古凶兽,在丹炉内疯狂地横冲直撞,要将这个敢于囚禁它的牢笼,彻底撕成碎片!
“砰!砰!砰!砰!”
坚不可摧的紫金八卦炉炉壁之上,竟被硬生生撞出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凸起!
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蜘蛛网般,开始在炉身上,飞速地蔓延!
整个洞府,都在这股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要炸炉了!”一名大妖看着那即将破碎的丹炉,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一旦炸炉,这缕源力爆发开来,他们所有人,都得在瞬间,被气化得干干净-净!
“稳住!都给老道我稳住!”
关键时刻,太上老君却临危不乱,他猛地一跃而起,双目圆瞪,须发皆张!
他没有去强行镇压!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他口中,开始缓缓地诵起了《道德经》!
同时,他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打出了一道道玄奥无比的、蕴含着“无为”、“守拙”、“阴阳转化”至理的法诀,不断地烙印在那尊即将破碎的丹炉之上!
他,是在“疏导”!
是在“欺骗”!
他用自己的“道”,在丹炉内,构建出了一个虚假的“天地”,让那缕狂暴的源力,在“乾坤坎离”的八卦方位中,不断地兜圈子,不断地消耗,慢慢地消磨它的戾气!
这是一场,最纯粹的,“道”与“力”的终极博弈!
整个过程,凶险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着那尊在破碎边缘疯狂试探的丹炉,看着那个如同神明附体般,不断打出法诀的白发老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三夜。
丹炉那剧烈的震动,渐渐地……平息了。
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也慢慢地……收敛了。
一股奇异的,既不属于仙气,也不属于源力的,带着一丝焦糊味的古怪丹香,开始在洞府中,缓缓地弥漫开来。
“成了?”
哪吒看着那尊终于恢复了平静,但却布满了裂纹的丹炉,小心翼翼地,用气音问道。
太上老君没有回答。
他死死地盯着丹炉,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摇摇欲坠。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打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也最骄傲的……收丹法诀。
“开!”
“嗡——”
炉盖,应声而开!
一道柔和的,蓝中带金的微弱光芒,从丹炉中,缓缓升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用尽了目力,朝着那光芒的中心看去。
然而。
预想中的丹香四溢,宝光冲天,并没有出现。
在那缕微弱的光芒之中,静静悬浮着的,只有一枚……
米粒大小的,形态极其不稳定,表面坑坑洼洼,颜色也是驳杂不纯,一半焦黑,一半暗蓝的……
丹渣。
“这……这就是您说的……生路?”
哪吒看着那枚丑陋到了极点的“丹渣”,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几乎要哭出来了。
洞府内的气氛,瞬间从极致的期盼,跌落到了冰冷的失望。
完了。
还是失败了。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心如死灰之际。
太上老君,看着那枚被所有人嫌弃的“丹渣”,却像是看着一件,比他炼制出的任何一枚九转金丹,都更加完美的艺术品!
他那张苍老干瘪的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笑了。
一个无比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与自豪,笑得老泪纵横!
“成了!”
“老道我……真的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残存的仙力,将那枚丹渣捧在手心,激动地对众人宣告:
“从‘无’到‘有’!”
“这,就是我们反攻的号角!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
就在老君疯狂大笑,而哪吒等人,却依旧满脸茫然,一头雾水之际。
一个虚弱的,却带着一丝由衷赞许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身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
“干得不错啊,老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