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洞悉本质后的沉静力量,清晰地传入云澜耳中,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绝望的砺剑台众人心中漾开一圈希望的涟漪。
云澜目光与她交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与状态。他不再多言,古镜高悬,周身星光前所未有的璀璨,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道蕴含着梳理、秩序意境的星辰锁链,主动缠绕向镜枢使,限制其行动,为林溪创造机会!
“蝼蚁妄图撼天!”镜枢使怒极,林溪身上那奇异平衡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对方似乎找到了某种克制甚至利用“归寂”之力的方法!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力量体系的认知,动摇了收藏家理念的根基!
他不再执着于立刻收集井喷的归寂之力,万华镜爆发出刺目银芒,镜面之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地水火风,而是林溪的身影!他要强行解析、分解这个“异数”!镜光凝聚,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存在否定”意韵的银色光束,撕裂星光锁链的阻碍,直射林溪!
这一次,林溪没有退避,也没有硬接。
她双手在胸前虚合,左手指尖太初源气清辉流淌,生机盎然;右手指尖,那缕被初步“平衡”的灰暗归寂之气盘旋,死寂虚无。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在她精妙到极致的操控下,并未融合,而是如同阴阳鱼般,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开始缓缓旋转。
一个微小的、不断流转的、散发着混沌初开又似万物终结意境的“平衡气旋”,在她掌心之间诞生!
当那道蕴含“存在否定”的银色光束射至面前时,林溪双手向前轻轻一推。
平衡气旋无声无息地迎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不同维度法则相互渗透、相互抵消的诡异寂静。银色光束射入平衡气旋,其蕴含的“否定”法则,如同泥牛入海,被气旋中流转不息的“生”与“寂”不断消解、转化。那气旋仿佛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个自我循环的小世界,任凭外界法则如何霸道,进入其中,便被纳入其独有的平衡体系,威力大减,最终化作点点流光,湮灭于气旋之内。
镜枢使志在必得的一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不可能!!”镜枢使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失态的震惊。他的万华镜,他的“理型”之道,竟在一个刚刚触摸到法则门槛的“新手”面前,接连受挫!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岂是单一的‘解析’与‘重构’所能穷尽?”林溪声音平静,掌心的平衡气旋缓缓流转,映照着她那双异色的眼眸,“你的道,走窄了。”
话音未落,她掌心的平衡气旋骤然扩张!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主动向着镜枢使笼罩而去!气旋之中,太初生机与归寂死寂两种力量相互追逐、流转,形成一股诡异的吸力与排斥力并存的力场,竟开始拉扯、扰动镜枢使周身那稳固的镜域空间!
镜枢使只觉得自身与万华镜的联系都变得有些不稳,仿佛要被拖入那个诡异的平衡循环之中,被其同化、分解!他疯狂催动万华镜,银光爆闪,试图稳固自身,抵抗那平衡之力的侵蚀。
然而,林溪对平衡之力的运用尚在初始阶段,气旋的扩张与维持对她负担极大,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身形摇摇欲坠。但她眼神依旧坚定,死死支撑。
云澜岂会错过这等良机?他长啸一声,古镜之中,星辰之光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巨大光剑,携带着粉碎虚空、涤荡妖邪的无上威严,趁着镜枢使被平衡气旋牵制、心神震荡之际,悍然斩落!
“星辰裁决!”
镜枢使腹背受敌,脸色终于大变!他全力催动万华镜抵挡星辰光剑,却再也无法完全避开那无处不在的平衡之力的干扰。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星辰光剑与万华镜的碰撞,而是来自镜枢使周身那原本稳固的镜域空间!在平衡之力的诡异侵蚀与星辰光剑的霸道斩击下,他的镜域,竟被强行破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镜域被破,镜枢使如遭重创,猛地喷出一口银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手中的万华镜也光华黯淡,镜面上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他怨毒无比地看了一眼林溪和云澜,又看了一眼那仍在喷涌、但似乎因为林溪平衡之力的出现而变得稍微“温和”了一点的归寂坑洞,知道事不可为。再纠缠下去,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栽在这里。
“很好!林溪!云澜!镜宫记下这笔账了!归寂之源,终将属于吾主!”
他撂下一句狠话,万华镜残存的光芒包裹住自身,身形瞬间虚化,如同融入破碎的镜片之中,下一刻便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间一丝细微的、带着冰冷气息的波动。
镜枢使,败退!
强敌暂退,但危机并未解除。那归寂坑洞依旧在向外弥漫着灰黑色的气息,只是速度似乎因林溪平衡之力的影响而减缓了些许。
云澜立刻落到林溪身边,扶住几乎脱力的她,关切道:“林溪道友,你怎么样?”
林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目光却凝重地望向那恐怖的坑洞:“镜枢使虽退,但这归寂之源若不处理,林家祖地乃至周边区域,都将化为死域。我方才有所领悟,或可一试,但需要时间,更需要……帮助。”
她感受到,单凭自己初步掌握的、极其不稳定的平衡之力,想要完全平息这口“归寂之井”,几乎是不可能的。她需要更深入地理解生与寂的循环,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支撑,也需要有人帮她稳住外界局势,隔绝干扰。
云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肃然道:“道友放心施为,外界有我!我即刻引动观镜人秘法,联合镜匠一脉,布下‘周天星辰镇封大阵’,尽可能封锁此地,延缓归寂扩散,为你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看向砺剑台上惊魂未定却又带着期盼的众人,沉声道:“林家族人听令!即刻协助疏散祖地内所有无辜者,远离此地!林建业、林沫,你二人组织可信之人,协助云某布阵,并维持秩序!”
“是!”林建业族老和林沫立刻领命,此刻林溪与云澜展现出的力量与担当,已让他们心悦诚服。
林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双手再次虚合,那微小的平衡气旋重新浮现。她需要争分夺秒,在云澜布阵争取到的时间内,进一步参悟这生死平衡之道,找到彻底解决归寂之危的方法。
而就在云澜开始引动星光,准备布阵,林家众人忙碌起来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极远处的天际,几个微小的黑点正悬浮在空中,冰冷的镜头,正对准了下方法则混乱、光华冲天的林家祖地。
特调科的人,终究还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彻底吸引了过来。现实的视线,与镜界的风暴,在此刻,不可避免地交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