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安哭得伤心极了,金豆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埋在云乐怀里,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嘴里反复地、含糊地呜咽着:“呜……么……呜呜呜……”
大福也意识到闯了祸,不安地蹲在旁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云乐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歉意的呜咽声。
然而,云乐却一反常态。
他没有立刻拿出帕子给儿子擦眼泪,也没有温言软语地哄劝,反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愣地抱着怀里的小哭包,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
不是单纯的哭腔,不是无意义的咿呀,那紧紧依赖着他的小家伙,在极度的委屈和寻求安慰的本能驱使下,清晰地、带着泣音地喊出了——“么”!
虽然发音还有些模糊,带着浓浓的奶味儿和哭腔,但那就是“阿么”的“么”!是他们日日期盼,教了无数遍的称呼!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云乐,将他因为布老虎被毁而生出的那点心疼和对大福的些许责怪冲得无影无踪。
布老虎坏了算什么?大福咬得好!咬得妙!要不是这一出,他宝贝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开这个金口呢!
“蹭”的一下,云乐猛地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儿子还在哇哇大哭,抱着他就心急火燎地往门口冲,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向烽!向烽!你快来!快进来!”
他急得连平日挂在嘴边的“相公”都忘了喊,只想立刻、马上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分享给夫君。
正在院子里挥舞着扫帚清理积雪的向烽,猛地听到云乐如此焦急甚至带着点变调的呼喊,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屋里出了什么大事,孩子磕了碰了?
他想也不想,扔下扫帚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脸上写满了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云乐抱着还在抽噎的儿子站在屋子中央,夫郎脸上非但没有担忧焦急,反而洋溢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激动、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彩。
“说话了……说话了!云安会说话了!他叫我‘么’了!他叫我阿么了!”
云乐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小云安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迫不及待地向向烽展示这石破天惊的发现。
向烽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紧绷的脸色如同春雪消融,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几步跨到云乐身边,目光灼灼地看向还在委屈扁嘴的儿子。
而被阿么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反应弄懵了的小云安,此刻也忘了哭泣。
他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看激动得脸颊泛红的阿么,又看看同样一脸惊喜、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阿爹,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怎么回事?宝宝的老虎坏了,宝宝很伤心,阿么不是应该哄宝宝吗?怎么看起来比宝宝还……高兴?
小云安被抱回温暖的里屋,许是哭累了,又或许是阿爹阿么那异常明亮、充满期待的目光驱散了他因为布老虎坏掉而产生的委屈。
他靠在云乐怀里,抽了抽小鼻子,在云乐柔声的诱哄下,张了张小嘴,这次更加清晰地唤了一声:
“么!”
这一声,如同天籁,清脆又带着奶味儿,直直敲在云乐心尖上。
他顿时觉得心花怒放,所有因为做针线带来的疲惫、因为儿子调皮产生的无奈,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的喜悦和满足。
他忍不住低头用力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脸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哎!阿么的乖宝!再叫一声!”
小家伙似乎也很享受阿么这毫不掩饰的狂喜,配合地又咿咿呀呀叫了几声,虽然依旧围绕着“么”这个音打转,也足以让云乐乐得找不着北了。
一旁的向烽看着夫郎和儿子这温馨的互动,心里又是欣慰又是羡慕。
他也凑近了些,放柔了平日里略显冷硬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期待,引导儿子:“云安,叫阿爹,阿——爹——”
小云安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凑近的、轮廓更显硬朗的父亲,小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努力模仿。
但最终吐出来的还是那个他已经掌握、并且得到热烈回应的音节:“么!”
向烽不甘心,又耐心地试了几次,可小家伙铁了心似的,翻来覆去就是“么”、“么么”。
叫得清晰又响亮,对着向烽这张充满期盼的脸,也丝毫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云乐一开始瞧着自家向来沉稳的夫君,在儿子这里碰了软钉子,那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无奈和期盼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小得意。
看吧,儿子还是跟阿么最亲!
但这得意也就维持了一小会儿。他见向烽虽然面上不显,但眼神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失落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心一软,抱着儿子往向烽身边靠了靠,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声音带着笑意安抚道:
“好啦,别急嘛。‘阿爹’这两个字,发音是有点难为我们小宝了,你看,‘阿么’多好叫?咱们再耐心等等,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叫了呢?”
他说着,又把儿子往向烽怀里送了送:
“来,小宝,让你阿爹抱抱。虽然还不会叫,但我们小宝最喜欢阿爹了,对不对?”
小云安到了父亲坚实温暖的怀抱里,也不认生,伸出小胖手就去抓向烽衣襟上的盘扣,继续着他“么么”的练习,浑然不觉自己给老父亲心里投下的小小涟漪。
向烽接过儿子,看着怀里这软乎乎的一团,再听听那执着的“么么”声,心里那点微末的失落也就散了。
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的头顶,低声道:“嗯,不急。”
总有一天,这小家伙会用同样清晰响亮的声音,唤他“阿爹”。
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