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偏殿摆了满满一桌珍稀菜肴。难得淮儿今日得空,她想好好和儿子吃顿午膳,她也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这般与他同席了。
偏这时,婆子慌慌张张闯了进来,颤声回禀:“公主,世子……世子他抱着那个丫鬟走了。”
公主气得猛拍桌子,“废物,不是早让你知会他了吗?”
婆子屈膝跪下,满脸委屈:“老奴当真传告世子了,他当时还问那丫鬟饿不饿呢。可不知那丫鬟和他说了什么,世子竟二话不说,抱着人就走了……”
公主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那丫头是故意的吗?故意把她儿子抢走来报复她?
公主是故意害那小丫鬟生病的。昨晚浇了一盆凉水后,夜里她又派人把小丫鬟住的房间的窗子敞开了。若不生病,如何掩饰她受刑后的孱弱?
真是个不经磨的贱丫头,只是扎了几针就要死要活的,就这副身子,将来如何能生养?还想给淮儿当妾室?
哼,异想天开——
另一边,沈淮之抱着林怀音快步上了马车。刚进车厢,他便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林怀音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攥紧衣襟往后缩,声音都带了颤:“世子,你……你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沈淮之的声音沉而急,眼底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小丫头的嘴角分明挂着委屈,若不是受了伤,她又怎会这样?
他心里发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只想着亲眼看看才放心。
林怀音连忙摇头,本就因发热而泛红的小脸更加红了:“奴婢好好的,哪里都没伤着。”
“让我看看又何妨?”沈淮之不肯罢休,只想把她圈在怀里好好查看。
林怀音连连后退,眼中流露出警惕,她把衣襟捂得更紧,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不、不要,奴婢不要……”
沈淮之见她不从,眉心拧得更紧,终究是放缓了语气,退了一步:“过来,让我摸摸。”
怕她不愿意,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只是隔着衣料摸一下。”
他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受了什么责罚,不会是跪了一宿吧?
“不要!”林怀音依旧摇头,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坚持。
沈淮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她紧抿的唇瓣和泛红的眼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收回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浓重了。
回到清风苑,林怀音坚持自己下了马车。明明身子虚得很,可她还是强撑着走回了房间。
沈淮之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她对他多了一抹客气的疏离。明明不久前,她还偷偷跑去祠堂给他送鞋垫,那时他抱她、亲她,她虽慌张,却还是愿意的……
那副讨喜的小模样,像只乖巧的兔子,可现在,这只小兔子身上像是长满了刺,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让沈淮之心里很不舒服。
他吩咐下人给林怀音熬了粥,又请府医来给她诊脉。
府医诊脉时一抬眼,不由得愣住了——这丫头他见过,那日就是她,将自己撞了个大跟头,然后又溜之大吉了。
他一直在留意,到底是哪个院子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是世子院中的。
可世子院子的人,怎么会跑去听雪苑去?再细看,这丫头竟比上次见时清丽了不少。
府医很快开出了驱寒的方子,林怀音服药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林怀音醒时只觉浑身轻快了许多,迷迷糊糊间,记得夜里出了很多汗,热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她记得自己想踢开被子,可身子却好像是被什么箍住了,害得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汗水浸湿被褥。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被鬼压身了,否则又如何解释她想动又动不了的现象?
午后,沈淮之在书房处理卷宗,林怀音出来换洗笔水的功夫,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议论她,说她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被抬为了世子通房。
她心头猛地一跳,自己何时成了沈淮之的通房?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身份,那不是解决男人生理需求的工具人吗?
当了通房,要想赎身似乎更难了,据说通房是主家的私有物,终其一生只能依附于主家。林怀音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待沈淮之歇笔时,林怀音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世子,奴婢听见有人议论,说……说奴婢已是您的通房了,这话是真的吗?”
沈淮之抬眸看她:“哦?我倒不知。”
他沉吟片刻,又道,“或许是母亲的意思吧,她应该是看你表现不错,才给你抬了身份。”
林怀音这才恍然,难怪昨日有人伺候她沐浴更衣,还给她打扮了一番,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她攥着袖口,小心翼翼地商量:“世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奴婢……奴婢觉得自己不适合做通房,还是……还是做个书童罢,奴婢只喜欢伺候您读书写字。”
说着,她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把那份小心翼翼和奴颜媚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淮之搁下手中的笔,淡淡道:“这事你该去问母亲,这是她定下的事,我也做不得主。”
一提到公主,林怀音立马蔫了。她看见公主就怕,哪还敢凑上前去说这事?那不是找打吗?
就在她慌神之际,沈淮之已经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他揭开杯盖,吹了吹散出来的热气。
杯中的漂浮物殷红如血,一片一片的,无比艳丽。
林怀音心头一紧,这不是血参吗?沈淮之什么时候也喝起了这个?
要知道,有一批血参曾在小蝶的无名水中沾过。
那碗无名水还毒死过一堆蚂蚁,当时蚂蚁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十分骇人。
沈淮之所喝的血参茶,不会是被无名水浸过的吧?万一喝出问题怎么办?
她脑中警铃大作,林怀音侧过身,加大了研磨的力度,胳膊肘一使劲,就把沈淮之手里的茶盏撞翻了。一整杯茶水尽数洒在了桌案上,浸湿了那些卷宗的纸张。
林怀音惊慌失措,连声道歉:“对不住了世子,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淮之眉心微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又岂会看不出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要打翻这杯茶?
她,到底在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