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从炉里夹出个还冒着热气的烧饼,用纸包好递过来:“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饿坏了吧?这个给你,不要钱。”
林怀音愣住了,指尖触到纸包时,热乎的温度顺着指缝漫上来,暖得她鼻尖一酸。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询问:“您……您为什么要送给我?”
“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事儿。”老汉摆摆手,“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又低头翻着炉里的饼。
林怀音指尖微微发颤,咬了一小口烧饼——外酥内嫩,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热乎乎的,美味极了。
忽然,她想起老汉刚才叫她“姑娘”——要知道她那时还没说话呢,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大叔,您刚才叫我什么?”
老汉看了她一眼,手里的铁夹子还夹着半块刚烤好的饼,语气自然道:“叫你姑娘啊,咋了?”
林怀音攥着烧饼的手紧了紧:“可我……我穿的是男装啊。”
她明明对自己的脸进行了修饰,还把头发束了起来,为何老汉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宽大的粗布褂子,忽然瞥到袖子上的大片脏污,瞬间了然:看来自己刚才用袖子擦脸上的汗时,一不小心把脸上的妆容都蹭掉了。
林怀音有些紧张。
老汉却笑了,用铁夹子轻轻敲了敲炉边的搪瓷缸:“衣裳能换,眼神却骗不了人。你方才站在炉边,看这烧饼的眼神软乎乎的,跟我家那丫头饿极了的时候一个样。”
他顿了顿,又翻了个饼,声音低了些:“出门在外,装成小子确实安全,可也得顾着点肚子不是?”说着,老汉递给她一块还没烧过的炭块,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林怀音连忙接了过来,哈腰道谢。炉子里的火光映在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暖得林怀音心头发烫。
很快一个烧饼就吃完了,林怀音不敢逗留,对老汉深鞠一躬:“大叔,这烧饼钱,等我有了,一定给您送过来。”
老汉挥挥手:“不用客气,以后饿肚子了,尽可以过来。老汉别的本事没有,填个肚子还是能做到的。”
林怀音感激不尽,原来人性的光辉,竟在不经意间照亮了她。
找了个无人之处,林怀音从怀里摸出方才老汉给的炭块,轻轻碾了点灰在掌心,往脸上蹭了蹭,又把眉毛描粗。可惜没有镜子,也只能将就用一下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发愁晚上住哪里?住桥洞吗?可她找了半天,连座大点的桥都没看见。
看着街道两边人声鼎沸的酒楼、饭馆,林怀音突然间就有了想法:不如去酒楼跑堂传菜或刷盘子刷碗,最起码可以解决温饱,还可以混个住处,以解燃眉之急。
此时天色不早了,得赶紧抓紧时间。林怀音看着眼前这繁华的街道,忽然来了信心:这条街的酒楼、饭馆这么多,总有一家愿意收留她吧?
说干就干,林怀音先从眼前的饭馆开始。她先是进店询问需不需要伙计,还说自己要的工钱不高,只需要有个吃喝和住处就行。店家摆摆手,表示这里暂时不需要,让她去别家问问。
林怀音失望地走出饭馆,又来到第二家。她把同样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表现得更真诚:“店家,您这里需不需要伙计?我这人很勤快的,不需要多少工钱,但求给个饭饱和住处就行。”
店家一听不是客人,脸上的热情立马消失不见,摆摆手表示没需要。
林怀音又来到第三家……虽然心里沮丧,但解决困境的迫切心情,让她努力保持着热情。她一边找着工作,一边观察着四周环境,看看哪些地方最安全,适合晚上歇脚。
她忽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人得先顾着肚子饱、有地方住,才能想别的。而她现在连肚子和住处都没着落,哪还有心思考虑别的?
林怀音走过整整一条街,也没能把自己成功“推销”出去。遇见态度好的,会让她去别处问问;遇见狗眼看人低的,不仅遭白眼,还会像轰乞丐似的把她轰出去。
天色越来越黑,街上的行人和摊贩也越来越少。远远就看见了老汉的烧饼摊,此时的摊前多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帮着老汉递油纸、收零钱。
这就是方才老汉嘴中的“丫头”吧?
林怀音第一次觉得,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随着被拒绝的次数增多,她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搞不好,今晚就得睡大街了。
转过街角,来到另一条街道,为首的这家酒楼十分气派。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家了,只盼着这家生意格外红火的酒楼,能给她一个好结果。
找到酒楼掌柜说明来意后,掌柜叫了一个小伙计,让小伙计带她去后厨,说那里正好缺人。林怀音激动得连忙道谢。
“你去后厨帮工吧,那里小工刚走,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过去帮帮忙。”
林怀音来到后厨,推开后厨的门,热浪裹挟着混杂的香气扑面而来,还有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儿。
偌大的酒楼后厨里挤着七八个人,灶台的火光、砧板的剁声混在一处,忙得脚不沾地。只见湿乎乎的水池边缘布满了斑斑血迹,不知是刚杀过鸡还是杀过鱼,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三名男子依次站在燃烧的炉灶旁炒菜。其中一名掂着铁锅,手腕发力,锅中的青菜和腊肉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另一名单手扶着锅沿,正把炒好的菜往白瓷盘里盛。两名传菜小二正等在门前,接过盘子就往前厅跑。
林怀音走到最外侧的厨子跟前,做了自我介绍:“这位师傅,我是新来的小伙计,掌柜的让我来后厨帮忙。您看我该干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