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妆台前坐着一名女子,她身材丰腴,眉眼含笑,正对着妆镜描着眉眼。
听见粗暴的开门声,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回头看来,脸上满是骇然。见来者是位英俊的小将军,她立马柔化了眉眼,开口道:“呦,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将军生气了?这火气怎么这么大呀?”说着便放下手中眉笔,款步上前。
“将军,还是奴家来伺候您吧?”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便要往萧逸身上靠。萧逸只觉嫌恶,侧身躲开。他在屋里环视一圈,见没有可疑之处,便开门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林怀音才从床上跳下来——原来她就躲在床幔后,赌的就是萧逸不会上床。
她对着春桃拱手,道:“谢谢春桃姐,阿三感激不尽。”
春桃摆了摆手,道:“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话锋一转,面露疑惑,“你到底是怎么得罪这种人物的?看他那样子,似乎被气得不轻。”
林怀音尴尬地挠了挠头,编了个借口:“不过是走路时不小心惊到了他的马,害他摔了个跟头,他这才追着我不依不饶的。”
她当然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转而急切地问:“春桃姐,我现在该怎么出去呀?”心里惦记着石头,她恨不得立刻长双翅膀飞出去。
春桃一时间也犯了愁:“这青楼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外面不仅人多,还有龟公盯着,万一发现“阿三”是女子,麻烦就大了。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愁色一览无余——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林怀音见状,轻声问道:“春桃姐,你是怎么沦落到这里的?”
“还不是因为在侯府得罪了人。”春桃答道。
“得罪人?你得罪谁了?”听到这话,林怀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春桃神色凝重,沉默良久才开口:“因为得罪了世子。”
“轰”的一声,林怀音只觉头脑炸裂,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追问:“为什么?”
她隐隐觉得,春桃或许是在替自己受罪,心中的不安让她手心都攥出了汗。
春桃缓缓道来:“我自己也没想到,仅仅因为丢了一次钥匙,就招致了这种祸端。那天我一时疏忽,丢了浴房的钥匙,为此到处寻找。当时正值盛夏,用水频繁,而蓄水池还没蓄满,第二天开工前,我早早去后院找钥匙,却发现浴房的门是开着的。我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可刚进去,世子派的人就到了,质问我可知错。我连忙跪地认错,求世子原谅,却不想他们骂我不知廉耻,还把我赶出了侯府。”
“他们为何要骂你不知廉耻?”林怀音追问。
“当时我也奇怪,不就是丢了把钥匙吗,何至于被骂成这样?”春桃回忆着,“我追着问暗卫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对我如此?可暗卫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我赶了出去。我又问,那我的卖身契呢?我的卖身契还没到期呢,暗卫只说让我等一会儿,随后会给我送过来……”
说到这里,春桃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林怀音虽已猜到结果,却仍心存幻想,盼着春桃能拿到自己的卖身契。
可春桃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这份幻想:“没想到我不仅没等到卖身契,反而等到了人牙婆子——他们直接把我贩卖到了青楼。”
林怀音的心尖瞬间泛起寒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么说来,那晚在浴房的人,是沈淮之?难怪她总是有种熟悉感,可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沈淮之是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又怎么会做出那种龌龊事?能干出这种事的,不应该是段兴之流的人吗?
刹那间,沈淮之在她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她难以想象,他把人欺负到那种地步,还能将人狠心卖到青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林怀音心里清楚,若不是春桃误打误撞替自己顶了罪,如今沦落到青楼的人,就是她了。
那些贵公子,为了掩饰自己的丑事,竟把一个婢女的清白视如草芥,连她的命运也全然不放在眼里。她真是看人看走眼了,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她愧疚地看向春桃,艰难地开口:“春桃姐,你……你还好吧?”
春桃幽幽一叹:“到了这里,能有多好?”她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无奈,“最初,我死活不愿意接客,可到了这里,即便是再烈性的女子,他们也能有法子驯服……”
似是想到了不堪的过往,她又长长叹息一声——那声叹息里,有心酸,有屈辱,还有对命运无法掌控的无力。
林怀音的心情沉甸甸的,像被什么东西压得透不过气。她从没想过,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给春桃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心中的愧疚难以言表。
“春……春桃姐,对……对不起!”
春桃还以为她是在为提起自己的伤心事而内疚,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这就是命啊,半分不由人。”
“春桃姐,若是有机会,假如我能将你救出去,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能出去谁会不愿意?可春桃只觉渺茫:“可若是逃出去,又能逃去哪里呢?我现在是贱籍,且卖身契在妈妈手中,又没有路引,出去了也是会被当成逃奴抓回来的。”
这句话噎得林怀音说不出话来。她记得春桃是活契奴婢,以前还经常回家,便又问:“春桃姐,我记得你还有家人呢,他们就不帮你想想办法吗?”
春桃垂了垂眼,声音低落:“我爹娘知道我在侯府犯了事,被发卖到青楼,我娘本就身体不好,直接被气得吐血;我爹嫌我丢了他的脸,说没有我这么个女儿。”
她顿了顿,幽幽叹息一声:“其实……”
“其实怎么了?”林怀音追问。
“其实在村里,我是有心上人的。”春桃的声音软了些,带着几分怀念,“我叫他阿牛哥,他叫我桃子,我们俩本是青梅竹马,原想着等契约到期,我攒够银子就出府,嫁给他……”
她说得平静,可林怀音却听出了平静背后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