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里,林月反锁上门,迅速用医用酒精打湿纱布塞住门缝。我瘫坐在药柜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叶尘到底搞来了什么怪物?
比我们想的更糟。林月从冷柜取出几支疫苗塞进急救包,这根本不是商业基因改造的产物。她掀开左臂衣袖,露出个硬币大小的圆形疤痕——和叶尘手上的一模一样,半年前特殊部门在南美某实验室回收的生物武器样本,本应在高温焚化炉里...
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货架上的药瓶雨点般砸落。透过气窗,我们看到远处腾起的蘑菇云。林月脸色煞白:开始用战略武器了。
通讯器里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接着是断断续续的通告:所有...单位注意...撤离半径扩展至...15公里...重复...这不是演习...
储藏室的门突然传来撞击声,不是蜘蛛的细小抓挠,而是某种沉重的、有节奏的敲打。林月抄起灭火器,我则握紧手术刀。当第三次撞击震落门框灰尘时,我们同时意识到——这是人类的敲门方式。
开门!求求你们!女声带着哭腔。苏芮刚移开堵门的推车,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士就跌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病号服的老人。护士转身死死抵住门:它们会模仿!会学人敲门!医院就这么沦陷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走廊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敲门声,节奏精准得像复制粘贴。更恐怖的是其中混杂着人声:开开门...救救我...那音调平板得不似人类。
后窗。我指向墙上的换气窗。林月踩着手推车砸开玻璃时,我们看到了地狱般的城市全景——至少二十处火柱在夜色中燃烧,跨江大桥上挤满逃难的车辆,而地面上...地面上蠕动的黑色浪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街区。
护士突然尖叫起来。门缝下渗入的不是蜘蛛,而是浑浊的黄色液体。液体接触地板的瞬间腾起白烟,金属门把手以惊人的速度锈蚀脱落。
强酸分泌物...林月的声音变了调,它们进化出化学武器了!
我和林月爬出窗户时,听到护士发出一声闷哼。回头看见她的白裙后背渗出十几个血点,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往外钻。她最后看了我们一眼,反锁了储藏室的门。
防火梯锈蚀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下到三楼高度时,整栋医院突然停电,只剩下远处燃烧的建筑提供微弱光源。我正想提醒大家小心,走在前面的老人突然消失——一段锈断的铁梯带着她坠入黑暗,落地声被某种黏腻的声掩盖。
别往下看!林月厉声制止我探身的动作。但太迟了,我已经看到了——医院外墙爬满蛛网,这些网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巢穴结构。老人的尸体落在某个巢穴顶端,立刻被数十只蜘蛛拖入网状隧道。更深处,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骸骨,其中不少还挂着医护人员的制服碎片。
我们终于爬下最后一段梯子,停车场混乱不堪,撞毁的车辆间游荡着被蛛丝裹住半身的人形。远处传来装甲车的轰鸣,探照灯扫过之处,地面上的蛛群反射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研究所!林月拽着我奔向一量车门大开的救护车,三公里外有个检疫站!她跳进驾驶坐。
引擎轰鸣的刹那,车顶传来的一声闷响。挡风玻璃上垂下一条裹着粘液的丝线,末端挂着个还在抽搐的、被蛛丝半包裹的麻雀。林月直接踩下油门:诱饵...它们学会用诱饵了...
救护车撞开路障冲上主路时,我最后看了一眼医院。顶楼直升机坪上,几个小黑点正疯狂挥舞手臂,而他们周围的地面...在动。
车载电台突然自动启动,传出机械的女声:全市紧急通告...立即前往最近避难所...重复...这不是演习...信号中断的瞬间,我听到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林月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她指向我胸口扩散的蛛网状淤青,被普通蜘蛛标记的猎物会避开其他捕食者。但你身上的信息素...救护车碾过一堆障碍物,颠簸中我看清那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蛛丝球,每个里面都裹着形态不一的生物,它们在呼唤同类分享盛宴。
后视镜里,医院顶楼爆发出一团橙红火光。而更近处,路灯柱上垂下的蛛丝像无数绞索。
汽车发动机发出几声沉闷的突突声后,熄火无法启动。
我们弃车逃进了一个超市,我拖着伤腿挤进去,防毒面具的滤芯已经泛黄,每次呼吸都带着腐肉的味道。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超市里回荡。回答我的是天花板上一阵声。
止痛药在药品区最里侧。我蹒跚着前进,胸口蛛网状淤青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发黑,像真正的蛛网。货架尽头,一个穿员工制服的背对我站立,肩膀规律抽动。
请问——我话音未落,转了过来。他的脸从中间裂开,数十只幼蛛从口腔涌出,制服领口爬满珍珠大小的蛛卵。我后退撞翻货架,成箱矿泉水砸在地上,惊动了更多藏在阴影里的生物。
冰柜区传来孩子的哭声。
理智告诉我是陷阱,但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动。冰柜门大敞,里面蛛丝裹着十几个茧状物,最小的那个还在蠕动。当我颤抖着伸手时,整个冰柜突然发出声——录制好的哭声循环播放,而真正的威胁来自头顶。
我抬头,正对上雌蛛八只反光的眼睛。它倒悬在冰柜上方,腹部骷髅斑纹扩张成完整的骸骨图案,螯肢上沾着林月金丝眼镜的碎片。
打火机喷出的火舌逼退了第一波攻击。我跌跌撞撞冲向仓库,身后传来冰柜被撞翻的巨响。
开门!求你了!我疯狂拍门,突然僵住——这场景太熟悉了。拍门声戛然而止,门内传来我的声音:开门!求你了!完美复刻了刚才的语调和节奏。
汽油桶成了最后的希望。当我拖着它回到生鲜区时,雌蛛正守在那具员工尸体旁,步足轻抚着尸体鼓胀的腹部。其他蜘蛛排列成诡异的圆形,中央是三个被蛛丝包裹的人头——头颅还活着,眼睛转动,嘴唇开合像在无声尖叫。
我浇汽油的动作惊动了它们。第一只蜘蛛弹跳过来时,火苗已经窜上我的裤管。热浪中,我看到雌蛛护住腹部的卵囊向后退去,而那些头颅齐刷刷转向火焰,张开的嘴里爬出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
剧痛让我跪倒在地。恍惚间,一只熟悉的捕鸟蛛幼体爬过我的手背——那花纹和我养的第一只一模一样。我想摸摸它,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化为黏液滴落。
超市外,尖叫声由近及远,像浪涛一波波传向城市中心。而我的视野里,最后剩下的是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一个被蛛网裹住的人形,胸口嵌着那颗红斑蜘蛛,正随我的心跳一起,缓缓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