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那个破了的饺子,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无声地吐着那缕暗红色的汁液。那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一路窜到了天灵盖,整个厨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煤气灶燃烧的“呼呼”声和沸水翻滚的“咕嘟”声,交替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冰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冷静,陈默,一定要冷静。可能只是那个饺子皮太薄,或者我捏的时候没封好口。肉馅煮出红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拼命给自己找着理由,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疯狂滋生的恐怖念头。
可是,指尖那残留的、被细微吸吮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地提醒我,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锅里的水还在翻滚,其他的饺子在白沫中起伏,那个破口的饺子显得格外刺眼。它周围的汤汁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我不能就这么看着。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拿起漏勺,想要把那个破掉的饺子先捞出来。
就在我的漏勺即将触碰到水面的时候——
“嘶……”
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沸水声完全掩盖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不像水汽的声音,更不像饺子皮破裂的声音。那更像是一种……抽气声。带着一种湿漉漉的、痛苦的意味。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是幻觉吗?是因为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我死死盯着那个破口的饺子,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破口处,除了不断溢出的汁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一丝非常非常细的、颜色比肉馅更深的东西,随着沸水的涌动,在破口处若隐若现。
像是一根……头发?
不,不可能!我买的是纯肉馅,亲手剁的,怎么可能有头发?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用漏勺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个饺子,想看得更清楚些。这一拨,那个破口更大了,一小团纠缠在一起的、湿漉漉的深色物体从破口处被带了出来,在沸水中散开。
那不是一根头发,那是一小绺!像是……像是人的头发!
“嗡”的一声,我的头皮彻底炸开了!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差点当场吐出来。我猛地关掉了煤气灶,沸水渐渐平息下来,厨房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安静。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女人哭泣的风声。
我看着那一锅瞬间失去食欲、甚至变得无比惊悚的饺子,它们静静地躺在逐渐澄清的热水里,白色的外皮此刻看起来像某种惨白的皮肤。那个破裂的饺子,敞开着,露出里面暗红、纠缠的内馅,那绺头发如同水草般缠绕其中。
这到底是什么?!
我回想起买肉时的情景,那个肉铺老板麻木的脸,案板上暗红色的血迹……又想起和馅时那诡异的触感……一个个片段串联起来,织成一张冰冷黏腻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这不是普通的肉馅。这里面,有东西。
我颤抖着手,拿起一旁的筷子,鼓起毕生的勇气,伸向那个破开的饺子,想要将里面的馅料拨弄开来,看个究竟。
就在筷尖即将触碰到那团暗红色肉馅的瞬间——
“……疼……”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哭腔,仿佛来自极其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女声,清晰地、直接地,钻进了我的脑海!
“啪嗒!”筷子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厨房里,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声,以及窗外那呜咽的风声,它们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共同吟唱一首不祥的安魂曲。
我看着那锅不再冒热气的饺子,它们冰冷地躺在锅里,像一口被遗忘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