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恐怖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落在凌九幽的每一寸感官上。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对低维生命的漠然审视,冰冷、纯粹,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法则力量。
空间被彻底冻结,连思维都仿佛要凝固。变异梼杌暝狱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声,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本能地想要缩回凌九幽身后。下方废墟中,四象玄圣残留的气息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的如同尘埃。
凌九幽异瞳骤然收缩,体内弑神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不再是灼热或冰寒,而是发出一种尖锐的、近乎预警的嗡鸣!它感受到了天敌!
“何方神圣?!”凌九幽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悸动,冰冷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间。她周身灰芒自主流转,艰难地撑开一片极小的领域,将暝狱护在身后。这并非灵力或魔力,而是弑神符文逸散出的、那丝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否定”之力。
“嗡——”
虚空之中,一道模糊的、由无数细微金色光粒组成的虚影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冷漠的眼瞳,时而又似一道无情的符文锁链。它“看”着凌九幽,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周身那微薄的灰芒以及额间若隐若现的符文痕迹。
一道毫无波澜的意念,直接穿透一切防御,响彻在凌九幽的识海深处:
【检测到异常变量。序列代号:逆道。权限等级:湮灭级。】
【来源判定:低维界面‘苍玄界’,个体‘凌九幽’(原生体已更替,现为异数灵魂承载)。】
【关联事件:触发‘弑神符文’(残)、破坏‘天道契约’衍生节点(四象玄圣)、契约非常规造物(变异梼杌)、引动空间底层法则紊乱……】
那意念如同最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一条条罗列着凌九幽的“罪状”,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审判意味。
凌九幽心中巨震。对方不仅知道她的来历(异数灵魂),甚至连弑神符文(残)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存在?
【根据‘放牧条例’第柒章第叁条,予以清除。】
意念落下,那道金色虚影骤然延伸,化作一柄纯粹由规则之力构成的金色长矛,无视时空,瞬间刺向凌九幽的眉心!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之前的四象玄圣,根本不容躲闪!
这一击,蕴含着纯粹的“抹除”意志!并非杀死,而是要将“凌九幽”这个存在,从时间、空间、因果的所有层面上彻底删除!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贴近!
“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恐惧颤抖的暝狱,凶性彻底被激发!主人面临绝境,让它抛弃了所有恐惧。吞噬万物的本能疯狂运转,它竟张开黑洞般的巨口,猛地咬向那柄金色法则之矛!
“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无物不吞的梼杌,这一次却遇到了克星。金色长矛上蕴含的规则之力远超它的吞噬上限,巨口瞬间被撕裂,漆黑的鲜血喷涌而出,但它竟真的死死咬住了长矛,让其停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暝狱!”凌九幽目眦欲裂,异瞳瞬间血红!护短的本性压过了一切理智分析!
弑神符文感受到她滔天的怒意与杀机,轰然爆发!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的灰芒自她体内冲天而起,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却散发着无尽古老与威严的女性虚影!那虚影同样有着一双冰冷的异瞳,她抬起手,一指轻轻点出。
指尖与那被暝狱咬住的金色长矛矛尖碰撞。
没有声音。
但以碰撞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蕴含至高规则的波纹骤然扩散!
金色长矛从矛尖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那金色虚影剧烈波动起来,发出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误差之外的情绪——一丝极淡的惊诧。
【确认……逆道之源活性过高……超出预期……信息上传……请求‘牧羊人’权限介入……】
金色虚影迅速变得黯淡,似乎刚才那一击和弑神符文的反击,对它也是极大的消耗,或者它在此地能投射的力量仅此而已。
在彻底消散前,那道冰冷的意念最后一次扫过凌九幽和重伤的暝狱:
【清理程序……暂缓。标记已完成。坐标已锁定。‘羊群’中的病变点……终将被剔除。】
话音落下,金色虚影彻底消散,那冻结一切的恐怖气息也随之消失。
空间恢复流动,风声再次灌入耳中。
“噗——”凌九幽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发弑神符文的反噬远超想象,她的经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灵魂都传来虚弱感。
但她顾不上自己,立刻扑到暝狱身边。庞大的凶兽此刻奄奄一息,嘴巴几乎被彻底毁掉,身上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凌九幽毫不犹豫,立刻从空间取出最顶级的疗伤丹药,不要钱似的塞进暝狱嘴里,同时运转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混合着弑神符文那微弱的灰芒,拼命护住它的心脉。
“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个贪吃暴躁的家伙,刚才为了救她,几乎豁出了性命。
弑神符文的灰芒似乎对暝狱的伤势有奇效,加上丹药之力,它的气息终于勉强稳定下来,体型缓缓缩小,变回黑毛金瞳的幼兽形态,陷入沉睡。
凌九幽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在怀里,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皇都郊外这片地域已彻底化为废墟,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冲突,必然惊动了无数人。
必须立刻离开!
她强撑着身体,正准备撕裂空间。
忽然——
她身前空间再次荡漾,一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冰冷魔气弥漫开来。
墨烬渊的身影一步踏出,银发微乱,血瞳之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他显然是感知到什么,以最快速度赶来的。
“九幽!”他一眼就看到凌九幽苍白的脸色、嘴角的血迹以及怀中重伤的暝狱,周身魔气瞬间狂暴,滔天杀意让刚刚恢复稳定的空间再次扭曲,“谁伤的你?!”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瞬间捕捉到那残留的、一丝极其淡薄却令他血瞳骤缩的金色法则气息。
“这是……”墨烬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比面对三界执法使时更加阴沉。
凌九幽看到他,心神微微一松,强撑的虚弱感袭来,身体晃了一下。
墨烬渊立刻上前扶住她,精纯的魔元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帮她稳定伤势,血瞳中的心疼与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个自称执行‘放牧条例’的东西。”凌九幽声音冰冷,简略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那“牧羊人”、“逆道”、“清除”、“标记”等关键词。
墨烬渊听完,沉默了片刻,银发下的侧脸线条紧绷至极。
“果然……他们还是被惊动了。”他血瞳深处翻涌着深邃的暗流,“比本王预想的还要快。”
凌九幽猛地抬头看他:“你知道‘牧羊人’?”
墨烬渊缓缓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知道一些。但他们……远比执法使可怕得多。他们是真正维护‘天道契约’这座囚笼的……看守者。”
他低头看着凌九幽,目光复杂:“你的弑神符文,似乎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病毒’。”
就在这时,墨烬渊忽然脸色微变,猛地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血瞳眯起。
“又怎么了?”凌九幽心生警兆。
“刚才的波动,加上你被‘标记’……”墨烬渊声音沉冷,“似乎加速了某些进程。有什么东西……被提前引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遥远的天穹之上,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露出一片深邃扭曲、星光怪异的漆黑空洞!
一股不同于刚才那金色虚影的、却同样浩瀚恐怖的吸力骤然从中传来,笼罩方圆万里!
与此同时,整个苍玄大陆,所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修士,无论身在何处,怀中或宗门内的某件信物——或是玉佩,或是罗盘,或是古镜——都在同一时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投射出一行相同的上古符文:
“归墟试炼,强制开启!所有‘天命’所属,即刻入场!”
那巨大的黑洞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产生的恐怖吸力精准地笼罩向大陆各处那些持有发光信物的人!
凌九幽和墨烬渊身上,也同时亮起了光芒——来自之前获得的某些战利品信物!
“强制传送?!”凌九幽瞬间明悟。
墨烬渊猛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魔元全力爆发试图对抗这股吸力:“抓紧我!”
然而,这吸力之中蕴含的竟是纯粹的世界规则之力,霸道无比,绝非个人力量所能抗衡!
“咻!”
光芒一闪,两人的身影连同怀中沉睡的暝狱,瞬间被强行抽离原地,化作流光,投向那天空之中深不见底的怪异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