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能量风暴兀自呼啸,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那只魔气森森的巨大鬼爪,就那样诡异地悬停在半空,距离深坑不足十丈,再也无法落下分毫。其上缠绕的怨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却仿佛被无形的囚笼禁锢,连一丝魔气都无法泄露。
深坑之中,楚山河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五脏六腑仿佛移位碎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断裂的骨头,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鼻涌出,带走所剩无几的力气和体温。
死亡的冰冷,已然触及了他的灵魂。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润平和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涌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抚过那惨烈的伤口。
这暖流并非磅礴浩瀚,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秩序之力。它所过之处,狂暴肆虐的异种魔气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断裂的骨骼被轻柔地归位、弥合,破碎的内腑被缓缓滋养、修复…甚至那被化神威压震伤的神魂,也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从濒临溃散的边缘被强行稳固下来。
痛苦并未完全消失,却从足以致命的程度,迅速消退到了可以忍受的范围。
楚山河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抹淡青色的衣角,在他坑边无声矗立,仿佛一道隔绝了死亡与毁灭的…界碑。
是谁?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却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坑外。
冷漪、朱富贵、影七全都僵在原地,维持着方才绝望或挣扎的姿势,瞳孔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们看不到那青衫人的正面,只能看到一个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法则符文的璀璨光华。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然后,那足以将他们所有人轻易碾碎的化神一击,就…停了。
如同孩童挥舞的木棍,被大人随手握住,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这是一种超出了他们理解范畴的…绝对掌控。
漆黑洞窟之中,那原本戏谑玩味的化神邪修,此刻却发出了一声又惊又怒的厉喝:“谁?!敢管本座的闲事!”
声音依旧强大,却已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色厉内荏!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必杀一击并非被强力阻挡,而是…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无法理解的力量,凭空“定”住了!连同那片空间一起!他甚至无法收回自己的法术!
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那青衫人并未回答洞窟中的质问,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扫过坑底勉强恢复一丝清明的楚山河,又似乎掠过震惊中的冷漪三人。
没有任何言语。
但下一刻,冷漪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冰水中惊醒!
她瞬间明白了那无声的示意——走!立刻走!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她强忍着神魂和肉身的剧痛,猛地咬破舌尖,借助剧痛榨取最后一丝潜力,嘶哑着低吼:“走!带上他!撤!”
话音未落,她已率先扑向深坑,同时甩出数张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高阶符箓,并非攻击,而是砸向四周,瞬间爆开大团大团干扰神识和视线的迷雾幻象!
朱富贵也反应了过来,虽然肉痛得龇牙咧嘴,却毫不犹豫地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刻画着复杂空间纹路的玉盘,猛地捏碎!
“挪移符阵!快!只有三息!”他尖叫着,一道微弱的银光瞬间笼罩住他和离他最近的影七。
影七的身影从阴影中踉跄跌出,黑袍破损严重,他一言不发,忍着反噬,用尽最后力气,双手结印,释放出大片的阴影帷幕,进一步隔绝内外视线和感知。
冷漪已经冲入坑底,看也不看那青衫人,一把将几乎无法动弹的楚山河拽起,粗暴地背到背上。楚山河沉重的身躯压得她一个趔趄,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渗出,她却死死咬着牙,借着坑壁发力,猛地向上跃去!
就在她跃出深坑的瞬间!
那笼罩他们的微弱银光猛地一亮!
唰!
四人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时,那被定在半空的魔气鬼爪,以及周围被凝固的空间,猛地恢复了原状!
鬼爪轰然拍落,将那个深坑连同周围大片地面砸得粉碎!烟尘冲天而起!
“混蛋!!”
漆黑洞窟中,传出化神邪修暴怒至极的咆哮!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爆发开来,疯狂扫过整个山谷!
然而,原地除了弥漫的烟尘、干扰感知的迷雾阴影、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追踪的空间波动外,早已失去了四人的任何气息!
“搜!给我搜!他们跑不远!一定还藏在谷内!”邪修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无数邪修和魔物被惊动,开始进行地毯式的疯狂搜索。
…
数十里外,黑瘴谷边缘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天然幻阵掩盖的石缝深处。
微弱的银光一闪,四道身影狼狈不堪地跌撞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噗——!”朱富贵刚一落地,就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那挪移符阵显然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影七直接瘫软在地,黑袍下的身体微微抽搐,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为了施展最后的阴影帷幕,他付出了巨大代价。
冷漪背着楚山河摔倒在地,又强撑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楚山河放下。她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连续喷出几口淤血,才勉强喘过气,立刻颤抖着手取出最好的疗伤丹药,先塞进楚山河嘴里,然后又分给朱富贵和影七。
楚山河躺在冰冷的岩石上,眼神涣散地望着石缝顶端缭绕的毒瘴,口中的丹药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还活着。
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沉重的虚弱感。
任务…失败了吗?
不…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几乎瘫倒的队友,看向气息奄奄却还强撑着布下简易隔绝阵法的冷漪。
他们拿到了…情报。用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看到了那禁忌的血阵,确认了化神期的存在。
而且…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那抹青衫背影。
那个人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和…情报。
冷漪布置好阵法,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扫过三个几乎失去战斗力的队友,尤其是重伤的楚山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她挣扎着取出记录玉简和一件小巧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法器——那是在混乱中,她拼死从血阵边缘用戟尖挑下来的一小块、沾染着暗红色能量的碎石。
“情报…样本…”她声音沙哑,带着血沫,“拿到了…”
但如何把这用命换来的东西送回去…
她看着石缝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搜索动静和邪修暴躁的呼喝声,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路,依旧一片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