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上,灰白色的印记缓慢而固执地蔓延。
陈长生的手指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与地面的接触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那一点微弱的寂灭道韵上,引导着它,安抚着脚下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真的随着这些简易墓印的出现而略微淡去了一丝。风中飘散的痛苦残念,仿佛找到了归宿,变得平和少许。
这变化微乎其微,寻常修士根本无从察觉。
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却如同平静死水中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远处,一支正在“清扫”战场的冥殿小队骤然停下了动作。
这支小队约有十人,并非最低等的冥魔,而是由一名身披暗沉骨甲、手持扭曲符文战刃的冥将率领,其余皆是身形飘忽、眼眶燃烧幽蓝魂火的幽冥卫。它们的气息阴冷而肃杀,带着冥殿特有的、经过严格训练的秩序感。
为首的冥将缓缓抬起头,覆盖着面甲的头颅转向陈长生所在的方向。它眼眶中跳动的幽蓝火焰猛地一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那片区域……死亡的气息正在变得“平和”?冥域法则的侵蚀正在被某种力量“抚慰”?
这异常,在这片死寂的、理应完全被冥域掌控的焦土上,显得格外刺眼。
“滋扰……净化。”冥将发出干涩扭曲的音节,如同金属摩擦。它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但其核心的指令程序判定,这属于对冥域秩序的“干扰”,必须清除。
唰!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整支小队如同鬼魅般散开,呈扇形朝着陈长生无声无息地包抄而去。它们脚步落在焦土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冰冷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长生正刻下又一个墓印,指尖的剧痛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
呜嗡!
一道扭曲的、由纯粹冥域死气凝聚的灰黑色锁链,如同毒蛇般从他侧后方无声无息地激射而至,直取他的后心!锁链所过之处,连那稀薄的空气都被冻结出细碎的冰晶!
偷袭!毫无征兆,狠辣至极!
陈长生重伤之下,神念感知大幅下降,直到那锁链及体前一刻,那刺骨的寒意才猛地惊醒了他!
躲不开!
他体内那点微弱的寂灭道韵本能地汇聚向后背,试图抵挡,但这力量太微弱,面对这经过训练的幽冥卫的全力一击,如同纸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声轻微却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那柄一直静静悬浮在陈长生身后、如同忠实影子般的柴刀,刀身甚至没有亮起纹路,只是自主地、极其自然地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那激射而来的冥气锁链的尖端,便恰好撞在了看似最钝拙的刀脊之上!
嗤啦!
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那凌厉的冥气锁链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竟被那朴实无华的刀脊轻易地弹开!锁链上附着的冥域死气甚至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被灼烧的嗤响,瞬间消散了不少!
发出攻击的那名幽冥卫身形猛地一滞,眼眶中的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显然无法理解这看似普通的长刀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挡开它的攻击。
这瞬间的停滞,给了陈长生反应的时间。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袭击者。在那锁链被弹开的刹那,他借着那股反震之力,身体极其狼狈地向前一个趔趄,勉强避开了紧随而至的、另一名幽冥卫抓向他脖颈的、缭绕着黑气的利爪!
利爪带起的阴风刮过他后颈,留下几道冰冷的血痕。
陈长生稳住身形,缓缓转过身。
他看到了那支将他半包围起来的冥殿小队,看到了那名手持符文战刃、气息明显更强的冥将。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死寂的眸子,更加冰冷了几分。呼吸因为刚才的闪避而变得更加急促,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沾满焦黑泥土的手指,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尚未完成的灰白墓印。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幽冥卫,直接落在为首的冥将身上。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厌烦。
仿佛这些阻挠者,只是打扰了他进行一件重要工作的、令人不快的蚊蝇。
他缓缓抬起那只破损不堪的手,不是结印,也不是防御,而是再次并指如笔,无视了虎视眈眈的敌人,竟要继续完成地上那个未竟的墓印!
“亵渎……冥律!”冥将似乎被这种彻底的无视激怒了,或者说,它的程序无法处理这种“异常反馈”。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手中符文战刃猛地亮起!
其余幽冥卫眼眶中的魂火也同时暴涨,更加浓郁的冥域死气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化作无形的枷锁,层层叠叠地压向陈长生,同时再次发起了进攻!数道冥气攻击从不同方向袭来!
陈长生动作不停,指尖继续落下。
而他身后那柄沉寂的柴刀,再次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刀身自主地、细微地调整着角度,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某道攻击最薄弱的路径上,或格、或挡、或引,将那些致命的攻击一一偏斜、化解!
它的动作依旧朴实无华,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却精准得令人窒息,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所有攻击的轨迹和力度!
陈长生依旧在刻印,动作缓慢却坚定。
冥殿阻路,杀机骤临。
刀自微鸣,护葬不辍。
(本章完)